城牆高近十米,但極目望去,好多地段都塌了近半。這樣的城牆四處漏風,防禦力可想而知。

長安共十二城門,安~門居於城牆正南。作為進出長安的主要入口,向以繁華著稱。但劉毅一路行來,道路上稀稀拉拉,行人寥寥。偶有成群結隊的西涼兵路過,行人就唯唯諾諾的躲在一旁,更顯淒涼。

門洞正上方,依稀可見兩個大字「安~門」。只是上方的寶蓋頭在風沙的浸蝕下,早已模糊不清。遠遠望去,倒像「女門」二字多一些。也似在無聲的嘲笑這個顯赫一時的帝國如今的虛弱。

董卓甫到長安,管理一團混亂,安~門連門丁也未配備,城門洞內進進出出。大多是西涼兵。劉毅排場雖不大,但自董卓以降,軍隊裡沒幾個不認識他的。那些凶神惡煞的西涼兵一見是他,紛紛閃到一邊,比見了貓的老鼠還溫馴。幾人一路暢通無阻,穿過了城門洞。

安~門正連著安~門大街,修得甚是寬闊。但路面的條石斷裂甚多,坑坑窪窪的。兩旁的民居甚是稀疏,好多房子都坍塌了,只剩些殘垣斷壁,一些橫七豎八的樑柱散落在地,彷彿一些巨獸的骨架。因為有些年月,連木頭也變黑了,不時有老鼠穿過街道,又「嗖」的一聲隱於那些殘垣斷壁中。

過了安~門,右轉就進入長樂宮,長樂宮與未央宮、建章宮同為漢代三宮,因少有人住,宮殿破敗得厲害,道路上枯枝敗葉,院牆上青苔橫生。幾人打著馬,徑直向長信宮而去。

長樂宮不是一個宮殿,而是一個宮殿叢集。長信宮是其中之一,越接近長信宮,西涼兵也漸漸增多,大多肩扛手抬,正在搬運糧食。

長信倉就放置在長信宮後面,不過宮殿都沒住人。董旻又是個不在乎禮節的混不吝,索性就搬到長信宮,心安理得的住了下來。

還未進主殿,老遠就聽見有人爭吵。其中一人的聲音依稀很熟。不用他通報,早有傳令兵進去通傳。過了一小會,董旻就迎了出來,只是他身後還跟著個老者,喋喋不休的說著。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王允。

大概吵得有些久了,王允臉紅脖子粗,尖著嗓子道:「董將軍,老夫是來調糧的,不是來行乞的,你給這麼點東西,打發叫花子麼?」

王允氣得連聲音都變了,也難怪劉毅聽不出。董旻卻不理他,只是和劉毅打著招呼:「劉將軍。」

劉毅走到兩人身邊,先行一禮:「見過王司徒,董將軍。」

王允朝劉毅點了點頭,又轉向董旻道:「董將軍,麻煩你回個話。」

董旻扭頭,看著他,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王允,你這老東西耳朵聾了麼?我說了多少次了,給你這些糧食還是看在你一把年紀,平時對相國也甚恭敬。要是換個人來,老子還不開心給呢。」

他轉過頭來,又對劉毅道:「劉將軍,你是無事不登什麼殿來著?」他拍了拍腦袋:「唉,反正不記得了,肯定是來要糧的吧。」

現在來找他,除了要糧,估計也沒其他事了。看來董旻雖然粗魯,但還沒到顢頇不化的地步。劉毅點了點頭:「正是,還望董將軍行個方便。」他說著,從懷裡摸出手令,遞給董旻道:「這是相國的手令,董將軍可以驗下真偽。」

董旻接過手令,看都不看就揣在懷裡:「都是自家幾個人,有啥好驗的。」他一把拽住劉毅袖子,拉起他就朝屋裡拖:「走走走,陪我喝幾杯。」邊走邊道:「今天剛好蒸了只雞,香得很,這可是佐酒的好東西。」

他生拉硬扯,劉毅又不好推辭。只得被他硬拉著進了正殿。長信宮是前朝太后主殿,修得很是高大。室內地面整潔如新,依稀有掃帚的痕跡,顯然剛剛清掃過。大殿正中擱了一張案几,上面擱著一壺酒。旁邊是一個木盤,放著大半隻蒸雞。還

有一些零星的新鮮蔬果。

董旻自顧坐了,又指了指旁邊:「來來來,劉將軍坐。聊聊你大破孫堅,擊退曹操的事唄。嘿,那可真長我西涼軍的臉啊。你說,要是本將軍也在,咱倆攜手。估計孫堅,曹操都跑不脫。」

想著一大票兄弟還等著用糧,看著滿桌的佳餚,劉毅更沒心情和他閒扯:「董將軍,你還是先把我軍糧運了吧,兄弟們都斷炊了。」

「這麼急?」董旻有些吃驚,點了點頭:「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先喊人給你調糧。」他招了招手,叫過一個親兵,從懷裡摸出手令遞過去:「去,按照上面說,叫兄弟們先給劉將軍運糧。」

那親兵答應一聲:「得令,」然後退了下去。

王允跟著進了大殿,一見劉毅有求必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拉住他衣袖:「劉將軍,你行行好,快救救陛下。」

兩人的爭論,劉毅本不想摻和,但王允危言聳聽,劉毅不免吃驚:「王司徒,此話怎講?」

一聽劉毅來問,王允眼睛都紅了:「劉將軍,陛下已經兩天未曾進食。我受陛下之託,前來催糧。這董叔穎公然抗旨,不服徵調。這是誠心要置陛下於死地呀。」

這就有些過分了,皇帝要是餓死了,這個玩笑就開大了。劉毅嚇了一跳:「董將軍,可有此事?」

董旻撕了個雞腿,正踞案大嚼,聞言含糊不清的應道:「他……不是要糧麼,我又不是……不給……」他使勁吞了口肉,又抓起酒壺,喝了口。口齒才清晰了些:「但這老傢伙嫌軍糧太粗,不依。非要新鮮肉菜。這倉庫裡堆的,都是軍糧,那來的這些東西?」

原來如此,劉毅恍然大悟。大軍甫到長安,各種事情堆在一起,一團亂麻。後勤輜重有些跟不上,也在情理之中。西涼軍常年征戰,風餐露宿慣了。只要有口吃的,就不會鬧情緒。但皇帝不同,他雖然才十來歲,但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那曾吃過這些苦。董旻用軍隊的粗糧去應付他,也難怪王允抓瞎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王允更是跳腳。怒聲道:「沒有沒有,你口口聲聲說沒有,你現在吃的什麼?」

董旻正啃得滿嘴是油,聞言放下半隻雞腿,滿不在乎的道:「王司徒,你是腦子不清醒麼?一個小孩子家家的,也就耍點小脾氣。你去哄哄他,應該就可以了。」他抓了抓頭皮:「至於你說的這雞啊?是兄弟們上午在城裡找百姓借的,你要可以,也去找他們借啊。」

他這個借,估計就是搶了。別說王允沒兵,就算有,估計也做不出來。他顯然氣急,指著董旻:「你,你,你這是大逆不道,欺君之罪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