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懷戎以為她內向寡言,仔細一看才發現小姑娘在無聲地哭。

眼淚大滴大滴地順著臉頰流下來,在尖尖的下巴處匯聚落下,打溼了潔白的被子。

在看清那片淚痕的一瞬間,談懷戎只覺得房間裡突然安靜下來,一切雜音都消失不見了。

連空氣都變得稀薄。

讓他無法呼吸。

談懷戎擱在腿上的手指蜷縮起來,攥緊,深深吐出一口氣,心臟的揪疼才慢慢散去,讓他能夠不動聲色,正常地同陶桃對話。

他不想嚇到對方,從口袋裡抽出手帕輕輕放在被面上陶桃觸手可及的地方。

更咽聲停了一下,一隻細瘦的手猶豫著輕輕抓住了那塊深藍色的手帕,卻沒有拿去擦眼淚,只是像抓著救命稻草一般不放。

過了好一會兒陶桃才平靜下來,抻著病號服的袖子胡亂擦擦眼淚,紅著眼睛道歉。

「對不起,讓您看笑話了,我聽到那些壞人被抓太激動了……」

談懷戎心中痠軟,「我明白,衣服不乾淨,小心擦壞眼睛,用手帕。」

小姑娘僵了僵,捏著手帕的手指鬆鬆緊緊,到底沒抬起來。

談懷戎不勉強她,自我介紹起來,「我姓談,叫談懷戎。」

說這話時他緊緊盯著陶桃的臉,觀察她的神情,後者卻只是乖乖地喊了一聲「談大哥」,對他的姓名沒有一點反應,像是根本不認識他。

談懷戎心裡一沉,想到那個小混混說陶桃「腦袋不太靈光」。

他應了那句「談大哥」,順勢問,「你的家在哪裡?我幫你聯絡你的家人,好不好?」

陶桃搖了搖頭,小聲說:「我的家不在這裡,家人也不在這裡。」

陶桃說自己的家在外省林縣一個叫「桃溪村」的地方,她從小沒有爸爸,只有媽媽一個人拉扯她長大。

「可是媽媽病了。」

小姑娘的眼圈紅了,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醫生說媽媽的病很難治,要很多錢,我就跟著鄰居姐姐一起出來打工,賺錢給媽媽治病。」

談懷戎聽得心臟又開始揪疼,但也留意到陶桃的語言邏輯和行為和一般人沒有區別,並不像腦袋不靈光的樣子。

他試探著問道:「那你爸爸是出了什麼事?你呢,有沒有生過病?」

他無意揭人傷疤,只想知道妹妹究竟經歷過些什麼,才會忘記他,以至於面對面都沒有認出來,聽到他的名字也無動於衷。

「我不記得了。」

陶桃低著頭,很迷茫的樣子,「我小時候生過病,媽媽說我高燒燒了好幾天,等病好的時候就記不起來生病以前的事情了。」

「什麼病?幾歲的時候?」

「八九歲吧,好像是腦膜炎。」

陶桃有些疑惑,「談大哥,怎麼了嗎?」

八九歲……八歲。

談懷戎腦子裡嗡的一聲。

那正是談懷恩失蹤的時間。

怪不得懷恩忘記了他……談懷戎心中更加堅信陶桃就是自己的妹妹,又問,「那你認識昨天的那些人嗎?有人說是一個叫「三哥」的人把你賣給了他,這是怎麼回事?」

陶桃惶然,沉默了半晌才帶著哭腔回答,「我不認識昨天那些人,也不認識三哥,我是跟著鄰居姐姐出來打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