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人怕出名豬怕壯

之前的時候許林一雖然出名，但也僅僅只是因為著那一首明月幾時有的詞作，以及被紅春樓的顧小姐所青睞的事情。但如今，在這河洛郡裡，許寧這個名字算是真正地家喻戶曉了。

畢竟鄉試每三年都有一次，每一次自然都有榜首，但是卻從沒有過哪一個榜首像許林一這般特殊的。不僅人長得風流倜儻，還寫得一手好詞。不僅有著一個作為太守的叔父，更是頗得第一美人顧卿瑤的青睞，甚至更是引得佳人親自攜禮登門拜訪！而這可是以前從來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要知道上一屆的榜首想要去紅春樓拜會顧卿瑤小姐，卻是連面都沒有見到，吃了一個閉門羹！

而最讓河洛城的百姓們津津樂道以及其他那些同樣中舉的舉人們所眼紅的就是那張鴻幾人了，雖說他們是中舉了有了做官的資格不錯，但是說到底他們原本也只是一些出生貧寒的普通人家的書生秀才罷了，若是沒有人引薦是不可能現在就有當官的機會的。可偏偏就是因為他們早早與許林一交好，所以應當是受到了他的舉薦，被推薦到了河洛郡下的各個地方去擔任了一些縣丞之類的官職！要知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這樣一來哪怕是到時候明年的會試他們落榜，光是有這條後路在，他們也是完全的沒有了後顧之憂了啊！這就是官場有人的好處，其他的那些個舉人現如今是腸子都悔青了，後悔為什麼沒有像張鴻他們一樣放下臉面第一時間便跑去拜訪，這樣說不定這種好事也能輪到他們不是？

不過許林一自然也不是那種任人唯親的人，也是因為叔父和他提了一嘴，所以他才突然想起了那幾人。畢竟是見過面交談過很多次的人，他對他們的能力和心性還是比較認可的，所以才會隨口給許昌明推薦了這幾人罷了。而若是他們當真無才無德，他也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的。

當然，這件事情還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影響的，畢竟錦上添花者簡直是太眾了，自從鄉試放榜之後，許府的門都是快要別人踏破了，誰不想在這個時候與他結交一番，哪怕是不能討得一官半職，日後也算是好照應些不是？

雖然大多數人都是被許昌明代他拒之門外了，但是許林一還是挺苦惱的，可能這就是人怕出名豬怕壯吧。現在出門在外走到哪都會有人能夠將他給認出來，甚至還有人專門蹲在許府的外面，只要一看見他出門立刻便是熱情地跑上來，像是他七大姑八大姨一般地寒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許林一如今飛黃騰達了所以不認這些個窮親戚了呢。

所以，今天許林一出門的時候不僅特意帶了個面罩，更是悄悄地從後院翻得牆頭，還差點被負責看護院子的柳平給一劍戳下來，好在他最後還是認出了許林一。

哦，關於柳平，他在林意仙走後的第二天便是帶著妻兒找來了，在許昌明不計前嫌的大度之下，他感激涕零地帶著家人住進了許府，從此真正地成為了許府的護院頭子。

紅春樓後院，顧卿瑤的閨房內

紗帳之內，顧卿瑤將二泡之後的碧螺春端到桌案上給許林一倒上一杯之後，這才在他的身邊款款坐下，然後笑吟吟地說道：

“怎麼樣？出名的感覺還不錯吧？如今啊，你可是咱們河洛城的香餑餑呢~每天想要見上你一面的人怕是能夠從城頭排到城尾了吧？可是比我還要受歡迎多了～”

許林一知道她是在調笑自己，剛才自己那個狼狽的樣子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可是捧著肚子笑了好一陣呢。於是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之後，緩緩說道：

“他們一開始的時候不來巴結我，大概是覺得我不過是個來找許昌明攀親附貴的野親戚罷了，並不覺得我有什麼能耐。如今想必是看到了張鴻他們幾人得到的好處，又想到我未來的前途定是一片光明，所以此刻才會這般熱情。我不喜歡這些，所以索性便一個都不見了。”許林一捧起茶水抿了一口，隨後輕聲說道。

他倒不是在乎別人巴結不巴結他，尊重不尊重他，也不是對於這種想要攀關係的行為反感，只是對於這種之前看不上你，等你要飛黃騰達了再來舔著臉巴結的這種趨炎附勢的做法不喜。你看之前他沒中舉沒推薦誰做官的時候，張鴻他們不就來和他結交了嗎？而且人家直白的很，就是看重你的潛力就是為了日後有個照應，許林一喜歡這樣直來直往的人，所以他選擇了和他們交好。至於他中舉後才來的那些，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藉口，他都覺得沒有什麼值得深交的必要了。至少，在他的心裡是遠不如張鴻他們的。

或許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這樣的事情再正常不過了，但是他不喜歡，所以他便不做。即便是那些人中不缺乏一些河洛城的高官貴族，與他們結交也會給他帶來一定好處。

顧卿瑤愣了愣，隨即便是想到了在軍營長大的他對這種事情應當是挺反感的，於是眼神便柔和了起來，將自己柔嫩的小手覆蓋在他的大手之上然後輕聲說道：

“不喜歡便不做，反正如今又沒人會逼著你去做什麼，你怎麼開心便怎麼來。”

許林一笑了笑，隨即搖著頭輕聲說道：

“是啊，在這河洛郡內是能怎麼開心便怎麼來，因為我的叔父是這河洛郡的太守，所以我才可以誰的面子都不用給，誰的臉色都不用看。若是到了那罹陽京城，恐怕就沒這麼好過咯～”

“那便不去了，咱們在這河洛城裡快快樂樂地過上一輩子也沒什麼不好。論權勢，許太守便是這河洛郡的天。論財富，紅春樓這些年累積的錢財已是足夠我們幾輩子用的。論女人，你有我還有青儀妹妹，還有凝兒，若是你不滿足還有我們紅春樓的那些未經人事的頭牌姑娘們，她們都可以是你的女人。什麼你都有了，還不用去操心什麼，不用去看別人的臉色，這樣的日子怕是連那皇帝老兒聽到都要羨慕不已，你就不心動嗎？”顧卿瑤跪坐到在他的身後，輕輕地替他揉捏著肩膀。

許林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尤其是聽到她說到那些個女人的時候，不過隨即他便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有誰能夠不心動？只是，心動是一碼事，該怎麼做卻是另一碼事。那天在院子裡，叔父問了我一句話，他問我此後去了京城到底有什麼打算，心裡面到底是怎麼想的？”

顧卿瑤聞言頓了一下，卻是沒有說話，安靜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我還真是一下子被他給問住了，是啊，在山上待的那十年裡，我就一直在想著要下山，可如今真的下山來了，我卻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為他們為大魏報仇嗎？可是憑什麼呢？就憑著叔父對我的支援，憑我考取那點功名就真的有能力殺到如今的夏朝皇宮，為皇伯伯以及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們報仇了嗎？可若是不去報仇呢，一閉上眼睛就會浮現出一張張曾經的那些親近之人的面頰，彷彿他們都在無聲地斥責著自己是個膽小鬼，是個懦夫，是大魏的恥辱。”

聽到這裡，顧卿瑤已經不再替他揉捏肩膀了，而是從他的身後將其輕輕地抱住，輕巧的腦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安靜地聽他陳述自己的內心。

“其實，我的心裡一半是看得開的，就像岳父大人說的那樣，我們魏朝自己造的孽，自己將國家拖到了重症晚期，從而有別的人取而代之讓其煥然一新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也只不過是歷史的潮流奔湧之下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可我心裡的另一半卻說到底卻還是揹負著那麼人的期盼與囑託，如果沒有那些人用生命來給我換取那一絲生的希望，可能我根本等不到師父來救我就已經是死在了那罹陽城裡，如何還能有如今這看似美好的生活？”

“所以…我終究是沒有完全看開，也做不到。而既然看不開，那麼我就更得去那裡看看了，只有去到了那裡或許才能真正解開我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