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邙山

天邙山，地處河洛郡之北，山連偃師、鞏縣、孟津三縣之地，綿亙四百餘里，其主峰位於群山之間，約莫數百丈之高。四下環有清泉幽谷，所以山雖不高而險峻，但卻緩而秀麗。其上樹木叢生，花草繁茂，山間亦是環繞著許多不同的飛鳥，顯得異常空靈。

而此刻，這天邙山下幽谷旁的清泉邊上，正有一白衣青年閉目盤膝於此。這青年相貌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一身白衣勝雪，面容清秀，倒是有著一股清新脫俗的書生氣質。只是令人有些驚奇的是，他的身邊還擺放著兩個半人高的巨大水桶以及一根長長的鐵製扁擔，若是被人撞見了怕是打死也不會相信這麼個弱書生能夠挑得動這兩大桶水來。

過了好一會，這書生才有了動靜，眼皮微動之後一雙清澈好看的眼睛緩緩顯露出來。環視一圈之後，他抬頭看了看天，雖然在這幽谷之中很難看得見太陽，但他長年居住於這天邙山上，早就可以根據此間天色來推斷出大致的時間了。

“唉，這時間過得倒也是真快！這一晃兒功夫一上午就過去了，這一來眨眼間也就已經是十年了。都已經十年了啊！真搞不懂師父為何還不放我下山，他也不想想，都二十五了，再這麼下去我還找得著媳婦嗎？要是始終孤身一人倒是也罷，可是天知道一邊看著那兩個傢伙每天在眼前眉來眼去秀著恩愛撒著狗糧，一邊還要保持著清心寡慾的態度到底是有多難啊！”白衣青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嘴裡一邊嘟囔著，不過這麼一來原本他身上的那種超然出塵的氣質便一下子被打破了。

這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十年前在罹陽天牢得救的許林一。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初自己被帶到這裡來之後，哭著喊著求著那神秘人收自己當徒弟的場景，每每此刻他都忍不住想要給自己來上兩巴掌。明明是對方看自己天資絕世想要收自己為徒，結果自己被人家稍一誘導竟然變成自己求著他收為徒弟…還是太年輕了啊！

“走了走了，不然那便宜師父待會又要說我了。”

許林一搖了搖頭，走到水桶邊上挑起扁擔，隨後便健步如飛地離去了，看其模樣這種事情他早已是幹習慣了。

只不過此刻若是有旁人在這裡，定是會被他驚地目瞪口呆。倒不是因為他能夠挑起這千斤重的水桶還能走得飛快，這點若是有些蠻力便可以做到。而最令人吃驚是他竟然可以在飛速前行的同時，可以讓水桶內的水一滴都不曾灑落，這可就不是蠻力二字可以做到的了！

……

待到許林一回到山上住所之時，已是正午時分。將桶裡的水倒進專門用來儲水的大水缸裡之後，許林一的鼻子輕輕動了動，他竟然聞到了一股…肉味？！許林一的眼睛裡頓時便放起光芒，要知道在這深山老林裡，也不知道多久他才能吃上一頓肉食啊！

順著這股香味許林一很快來到了一處木屋前，木屋的門旁擺著幾捆剛砍的柴草，上方安置的煙囪口裡則是正徐徐地冒著炊煙，這裡便是他們平日裡做飯的廚房，此刻其內正有一紫裙女子辛勤地忙活著。

廚房的門口不遠處則是擺放著一個石桌，旁邊正坐著一位面容俊朗的青年，青年一身黑色的長袍，顯得他的身材很是修長。他正端著茶杯在細細品嚐，一邊輕抿一口茶水一邊還不時地向廚房內的方向瞟去幾眼，臉上則是露出一副幸福的表情。

“小師弟來了啊？”

見到許林一到來之後，黑袍青年頓時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臉上浮現出了一副他自認為很友善的笑容，然後伸手和許林一打著招呼。

誰知許林一根本就不去理他，徑直地便朝著廚房門口走出，看都不看他一眼。許林一的心裡微微冷笑一聲，他剛來到這裡時便已經看到了那黑袍青年，自然也就看到了他那副欠揍的模樣，不過他此刻的心思全然在那廚房裡的香味之上，哪裡有功夫去搭理他？

黑袍青年愣了愣之後便是笑著搖了搖頭，倒是絲毫不覺得尷尬，這其實也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吧。

“嘿嘿，師姐！今天這是吹得哪門子風？還是什麼好日子啊？我竟然聞到了肉味？不會是我的錯覺吧？”許林一進門便近乎是諂笑著對那女子說道。

那紫裙女子原本正在攪和著鍋中的肉湯，見到他進來之後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伸手將落在眼前的一縷青絲挽到耳後，然後輕笑著說道：

“我也在想這是吹得哪門子風呢～平日裡你不都是得你師兄三請四邀地才會來這裡吃飯的嗎？今天竟然來得如此之早，倒還真是令我驚奇呢～還有這一聲師姐，小女子一時間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呢！”

許林一老臉一紅，畢竟她說的那些也都是事實。而且平日裡他也是很不情願喊她師姐的，畢竟他雖然入門比她晚但是年齡卻比她要大上幾歲，更別說他的真實年齡更是要遠遠地超過她了。他到現在都還記得當年剛來這裡的時候，那個剛剛到他鼻子的小屁孩一臉認真地讓他喊師姐的情形，當時的他看她就像是在看一個小孩子罷了，讓他喊她師姐他如何能喊得出口啊？不過，這十年下來她總是以師姐自居，許林一無奈之下偶爾也是會喊她一聲師姐，當然，大多數都是像現在這樣的情況～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嘛～

“唉，主要是我這不是正處在長身體的年紀嘛～平日裡吃的那些實在是太清淡了，讓人提不起勁來，所以這才來得緩慢。如今有這些上等食材在，再加上師姐的無雙廚藝，十里飄香之下師弟如何能不快馬加鞭趕來？師姐你說是吧！”許林一的臉上滿是討好的笑容，卻似乎根本聽不見那節操碎了滿地的聲音。

“噗嗤！咳！咳咳！”

師姐愣了愣還未來得及說話，倒是屋外傳來了幾聲似是嗆著了的咳嗽聲。

“就你？還長身體？”女子實在是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有時候是真搞不懂為何這個表面上看起來乾淨清秀的師弟臉皮有時候總是能比城牆還要厚實。

“是啊！師姐，你沒看到我這都瘦了嗎？”許林似是根本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擼起袖子就是要向她證明。

“是嗎？我倒是看你壯地像頭牛！反倒是你師兄這段時間好像是瘦了不少，他也正處在長身體的年紀，那今天的肉食便都給他吃吧～”女子先是瞪了他一眼，隨後眼睛眨了眨笑著說道。

“別呀！師姐！”許林一頓時哀嚎一聲。

“行了行了，別在這貧嘴了，若是耽誤了做飯師父等會又要數落我了，我今天可不想聽他嘮叨。你若是想要等下吃上想吃的，就趕緊出去，別在這裡干擾我。”

“是…”

等到許林一來到外面石桌旁的時候，那黑袍青年還是那副模樣，倒是絲毫沒有改變。許林一在他身旁坐下，然後一把抓過桌上的另一隻茶杯，倒上茶水之後便是一飲而盡。

黑袍青年看了看他，隨即輕笑了一聲道：“小師弟，這茶水從摘採茶葉到沖泡茶水的每一步可都是你師姐親力親為的，若是被她撞見你這般不知珍惜狼吞虎嚥，怕是不會輕饒你哦～”

許林一聽完之後立刻將身體換了個方向，把屁股對著他。不過許林一雖然仍舊沒有理會他，但是倒也沒敢再像剛才那般鯨吸牛飲了。

黑袍青年依舊是不在意地笑笑，然後搖著頭輕聲說道：“小師弟就這般地不待見我，不想和我說話嗎？那倒是可惜了，我這裡本還有個好訊息要和你說呢～”

許林一的耳朵微微動了動，然後似是思考了一會之後這才緩緩轉過身來，看著他好一會之後終於是憋出了兩個字。

“說吧。”

黑袍青年看著他沉默了一會，不知道為何眼裡卻是露出了些許惆悵。

“有話就說，能不能不要像個娘們…一樣的。”許林一以為他要賣自己關子，頓時撇著嘴說道，只不過在說到娘們二字的時候他還是偷偷地看了一眼廚房方向然後放低了聲音。

“師父說，今天便要放你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