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新下一城,應正是全軍喜氣洋洋、士氣振奮之時,卻因為一紙禁令,讓軍中怨言不斷。

李曄不可能料不到這個結果。

他專門囑託了左車兒,派有禁衛私下裡去關注此事,若軍中有何動向,要及時來報與自己。

令李曄欣慰的是,各部將卒的怨言基本也就是怨言,大傢伙嘴上牢騷不斷,但還是嚴格遵守了禁令,非有任務出派時,都規規矩矩待在劃定的駐地內……

可任由軍中這些怨言發酵,也不是好現象。

李曄曾想過召集諸將,讓他們去安撫各自部卒,也曾想過直接與底層將卒們解釋禁令一事……

然而他又覺得這樣做不妥。

自己是天子,這類與將卒直接利益衝突的事,怎可由自己親自去解決?

若雙方一時無法談攏,若有部分將卒犯渾,那他身為天子,為了維護自己的威嚴,便只有下令嚴懲了。

還是找個人來替自己去解決,這樣,他和將卒們,雙方之間有一個緩衝地帶,便凡事還有餘地……

夜間。

張濬來天子房裡彙報府庫繳獲事宜,精神不振,偶爾避開天子視線時,還會哀嘆兩聲。

方才召見劉崇望、韓偓等人時,也是見到一臉沮喪。

如今朝廷收復隴州,還能有什麼事令這些朝臣不喜反悲?李曄多少也知道一些,皆因自己那一道禁令,將卒們誤以為是這些朝臣慫恿所致,故而把怨氣都撒到他們頭上了。

方才召見劉崇望、韓偓時,李曄沒有多問。

如今既是和自己關係相對親近些的張濬……

且李曄正在物色一個代言人……

等張濬彙報完繳獲事宜,李曄笑問道:「如今朝廷軍威大振,收復隴州,可謂喜事一件。張卿卻為何獨悶悶不樂?」

張濬此來,本就有順道說一說禁令之事的打算,如今天子主動問起,他正好一併講出來。

「聖上明鑑。非是臣不為朝廷收復隴州而喜,皆因朝廷張榜禁止劫掠,引起部分將卒不滿,軍內怨言不斷,令臣憂慮……不敢有瞞聖君,方才臣來的路上,遇見了一夥軍卒,他們出言不遜,臣本打算與他們理論一番,結果還險些捱了拳頭……」

「放肆!」李曄佯做大怒道,「竟敢對朝堂重臣無禮!軍紀何在?不能因為破城有功,便縱容了他們,張卿放心,此事朕為你做主。」

張濬忙勸諫道:「不過是些不懂禮數的粗人,何必驚動聖上。」

若真讓天子替他做主,惹了眾怒,那他在兵馬府裡的差事,怕是也當不了了……

李曄遲疑道:「若饒了他們,那張卿所受的委屈……」

「聖上言重了。臣能為聖上做事,替朝廷出力,何來委屈……只是禁止劫掠,讓軍中有了怨氣,此事倒不可大意啊。」

「張卿果然識大體。」李曄賞識道,「依張卿看來,當如何化解軍中怨氣?」

張濬回道:「根源在那道禁令上,若能稍稍放寬禁令,軍中的怨氣當可自解。」

李曄未置可否,反問道:「那張卿以為,當放寬禁令否?」

張濬覺察到了天子的語氣有異……

其實天子下的這道禁止劫掠的詔令,張濬原本持無可無不可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