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建只等了一日,便得聞天子親率數千精兵趕赴北渠對岸,與三千飛龍軍先鋒匯合。

依據先前得來的訊息,此次出征蒲津關,朝廷共徵調飛龍軍五千、同州兵兩千,看來全部聚集在了北渠對面。

大兵壓境,一眼望過去,對岸營帳連山,車馬來往不斷。

但韓建卻稍稍鬆了口氣。

堂堂正正地對壘,至少比出其不意地偷襲好應付得多。

尤其是面對天子親領的朝廷兵馬,他又不能主動地偷襲,最理想的狀態,也就是兩軍正面對壘了。

然而韓建又不敢完全放心,畢竟朝廷如今控有的兵馬,可遠不止對岸這數千人……

焦躁不安的等待中,韓建終於等來了天子的出招:朕明日午時正刻過河,望韓卿遵從詔令,解散部卒,騰讓出道路。

令韓建沮喪的是,天子仍執意向蒲津關進軍。

更令他困惑不解的是,天子明知自己不會撤軍,卻又主動告知自己進攻時間和意圖,這是何意?

莫非,天子如此輕視我華州眾將卒,認定告知具體時間,也是無妨;抑或這是在使詐,故意丟擲一個時間來掩蓋其真實的意圖?

韓建苦思許久後,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正面對著一場勝算寥寥的戰事。

因為他沒有主動進攻的資本。

而在沙場上,一旦陷入了被動,便會處處被動,終受制於人。

次日午正。

北渠對岸鼓聲陣陣。

今日風雪散去,暖陽重現,是近一月來難得的視野極佳的好天氣。

因而韓建得以清楚地望見,對岸,三千精兵突出在前,已行至岸邊壓陣,張弓搭箭,另有一隊隊輔兵在精兵的掩護下,搶搭便橋……

天子沒有食言,果然是預備從正面跨過北渠。

過北渠後不出三里,便是華州兵的臨時構築的營壘和營壘前陣線。

韓建早該料到,當今天子言出必行,一定會在午正準時過河,他也應該早做好萬全應對……

可事到臨頭,他依舊慌亂不定。

韓建身為主將遲遲不做決斷,部下將領沒了主心骨,只能是吵得不可開交。

有的將領主張半渡而擊之,趁對方正過河之際主動出擊,一鼓作氣;

司馬鄴主張暫避鋒芒,應放棄營壘,退後十里佈陣……

眼看著便橋搭就,朝廷三千飛龍軍先鋒精兵已成功渡過北渠,並背渠列好陣勢,韓建卻仍沒能在出擊或退後中做出選擇。

此時華州兵的陣線距飛龍兵不過兩裡地多點,一個衝鋒便可抵達眼前。對方又是新渡河而來,正處於攻勢,士氣必振,若再趁勢一舉攻來,其間毫無緩衝與應對時間,後果不堪設想。

此乃兵家大忌。

華州諸將自是焦躁難安,一向果斷的韓大帥,危急時刻,怎的優柔寡斷起來。

韓建也知道形勢危急,可他又實在決斷不了。

若主動出擊,勢必將這場雙方紛爭上升為全面戰事;若主動撤後,又示弱以人,更會導致軍心渙散……

唯一慶幸的是,對面飛龍軍先鋒並未趁勢發動進攻。

倒有一騎斥候嚷叫著馳了過來:「聖天子有諭,韓建聽旨……」

韓建不敢怠慢,連忙令人將這斥候放進來。

遣散部將、獨留韓從允一旁侍候後,韓建親自接見了斥候。

斥候道:「聖天子有諭,韓卿遲遲不退軍、不讓道,可是要忤逆犯上、與朝廷相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