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

正是在此次征討河東失利後,韓建才後知後覺,恍然大悟。

他從此改變立場,唯李茂貞馬首是瞻,動輒陳兵長安城下,專以欺負天子與朝廷為正業。

這是韓建犯上作亂、目光短淺、欺軟怕硬的一面。

另一方面,韓建此人還是有些小能耐的。

他出身忠武鎮世代軍戶,治軍打仗本是看家本領,雖比不得朱全忠、李克用等當世梟雄,但能在這個牆頭變換大王旗的年頭裡一直統轄華、同二州近二十年,就足夠說明了。

同時,此人還有治理一方的能力。

韓建接手華州時,這是一塊在歷經黃巢草軍、諸路藩鎮、山匪盜賊反覆蹂躪的荒涼之地,可經他辛苦經營後,“華州大治,軍民充實”,史書上對此評價甚高,稱“北韓南郭”,將他與荊南節度使郭禹(後改名成汭)並舉,同為當世保境安民的典範。

綜合以上,只要能壓得住韓建,那麼此人還是可堪一用的。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身邊能用之人實在少得可憐,像張承業這般忠義與才能兼備的人可遇不可求,因而,單具忠義或才能之人,但凡能用的,都得想方設發利用起來……

又考慮到韓建欺軟怕硬的本性……

孔緯代朝廷草具回信後,李曄令其刪除了那些褒獎的廢話,另加了幾句訓斥的話,嚴告韓建,不得擅議朝政,只管好生經營華州,替朝廷守住潼關。

孔緯經多年朝堂沉浮後變穩重了許多,但本性卻是個直話直說的人,沒忍住提醒道:“會不會太過嚴厲了些?韓節帥治軍勤勉,又向來尊崇聖上和朝廷,理應撫慰才是……”

李曄回道:“朝廷近來威嚴盡失,故而藩鎮不臣,將帥驕橫。此亦不可改乎?”

孔緯雙眼一亮,躬身回道:“聖上聖明。”

……

朱全忠的疏信緊接著傳來。

“臣全忠泣血上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沙陀人本屬蠻族,世受朝廷大恩,卻不思回報,蠻性不改,渠首李克用更是豺狼心性,必欲除之……今沙陀人河北新敗,當趁機盡殲,勿要遲疑……臣已連通盧龍李可舉、大同赫連鐸、鎮州王鎔,枕戈待旦,只為報效朝廷,驅逐蠻類……臣一片赤誠,望聖上垂憐。”

相對於韓建,朱全忠的語氣就要強硬得多。這也是實力的體現。

至於如何回信,李曄倒並不糾結。

因為,無論朝廷怎樣回覆,是動之以情或曉之以理,是感其忠義或威逼利誘,都不可能撼動這位當世第一梟雄的絲毫心志。

李曄選擇將這封信公示出來,交由宰臣們一併商議。

楊復恭與李克用關係親善,自是痛罵朱全忠貌忠實奸,包藏禍心,其言絕不可信。

劉崇望曾遊歷中原,對朱全忠急劇膨脹的勢力憂心忡忡,也力勸天子不可採信朱全忠之言。

孔緯認為朱全忠持平叛草賊之功,又一力剿滅了秦宗權、維護大唐正朔,且向來禮敬朝廷,其忠心足以表率天下藩鎮,替朱全忠辯解了幾句。至於朱全忠與李克用之間的私怨,孔緯認為朝廷予以勸和雙方。

張濬向來支援朱全忠,今日卻沉默了,沒有加入到這場論戰中……

李曄叫停了眾臣,單獨詢問張濬。

“張卿何故不言?”

“臣正有肺腑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