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皆斷言,吃了風鼻嶺一場敗仗後,李茂勳必然會學著李茂貞一樣,據城堅守,出城野戰的可能性極低。

但李曄謹慎起見,寧可犧牲行軍速度,仍是大量散派遊騎,按標準的行軍模式朝隴州城步步逼近。

有些遊騎散得比較遠,還在遠處山林裡發現了躲匿的當地難民,並帶回來了幾批。

據這些當地難民們講,早在半月之前,就從汧源(隴州治所,即隴州城)方向來了大量官兵,踐踏了他們的莊稼,強奪了他們的糧食,拆毀了他們的房屋,再逼著他們都往汧源遷徙……他們這些躲在山林的,都是提前聽聞了風聲,才搶先拖家攜口、牽上牛羊牲畜躲進山林,逃過一劫……

這也再次印證了,李茂勳打的正是堅壁清野的主意。

行軍兩日後。

朝廷大軍抵達隴州城南門外。

隴州城高約一丈四尺,牆體純以夯土製成,只城門處包有青磚,城牆上,除南門城樓外,正南面只有兩處馬面和箭樓,左右分佈於距城樓十步處,城下沒有護城河,也沒有羊馬牆,只臨時挖掘有三道壕溝,壕溝旁樹有鹿角、木柵欄,織有漁網,充作障礙……

總的來說,算不得一座防禦堅固的城池,更無法與高大堅固的鳳翔城相比。

眼前朝廷大軍滾滾而來,隴州城頭上明顯有過一陣驚慌,人影憧憧處,又是擊鼓,又是喊叫,連忙吊起城門。還有未來得及入城的將卒和居民,只有朝城頭上連聲哀嚎,希望上面能放根繩索下來,將他們吊上去……

城內卻始終未派兵馬出來迎戰。

李曄也不急於攻城。

半年多的行伍歷練,再結合腦袋裡的古代兵書,已讓他積累下了不少行軍作戰的經驗,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便是「諸葛一生唯謹慎」。

行軍打仗,只有切身體會過後方知,非同兒戲,勝負往往只在旦夕間,所以無論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李曄下令,全軍先於城外八里處一處高地為中心,再以倒鋒矢陣,前三後一(同州、順昌、赤顏三部營壘在前,監門衛部營寨在後),紮下營寨。如此,即便城內出兵反擊,或趁夜偷襲,也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排程兵馬。

接著,再廣散遊騎,先將城外掃蕩乾淨,確保附近沒有賊兵的其他據點。

如此一番後,李曄才將所有重心都傾注在隴州城上。

依據先禮後兵的傳統,李曄依舊派了使臣入城去勸說。

可效果不佳,李茂勳甚至都不敢讓朝廷使臣入內,反以箭矢威脅,逼迫使臣半道而返。

李曄接著又派出了李繼筠。

於是,隴州城下便有了這一幕,昔日隴州城內的長公子李繼筠,在兩名朝廷軍卒的「看護」下,叉腰立於隴州城門前,對著城樓上破口大罵:「你們這些不長眼睛的東西,腦後勺長反骨的逆賊,看見本郎君大駕,為何不速速開啟城門!」

一會兒又罵道:「父親大人,你好狠的心啊,我可是你的親生兒,如今連我的生死也不顧了麼,就看著別人來折磨我,還讓別人殺我……」

一會兒又罵道:「你們這些活該掉腦袋的可都看清楚了,我是他李茂勳的親生兒,尚且不顧我的生死,更別說你們這些蝦兵蟹將了,機靈點的,就趕緊放下兵刃,開啟城門,向朝廷投誠吧,當今聖上仁德,肯定會饒你們一條小命的……」

城頭上的隴州將卒自然不敢開城門。因為李繼筠身後,可遠遠跟著數隊手持利刃的朝廷兵馬,就等著城門一開,立即撲殺進來。

但他們也不敢為難李繼筠,畢竟那是刺史老爺李茂勳的長子。

所以他們只有任李繼筠在城下叫罵,然後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