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陽園確實好景緻。

單是遠遠望去,看它背依青山,聳立於蒼翠掩映間,三面清水如玉帶環繞,似有靈氣氤氳;而園內隱隱有廊簷俏立,錯落參差,令人望之身心俱醉……

李曄的興致並不在這些美景上。

他在估算,憑著雲陽園這片水土,拆除後必是良田,可播種多少糧食,可供養多少百姓,又可為朝廷帶來多少賦稅和勞役……

包括雲陽園四面,或是為了烘托雲陽園景緻的緣故,大片土地都只栽種花草,或任其閒置,若同樣能墾種出來……

還有云陽園的三面綠水,本當用來灌溉禾苗,卻都引向了園內,只用作了曲水流觴……

而云陽縣內可不止一個雲陽園。

再環視整個關中,這個盛唐時的門閥士族聚集地,不知當又有多少這種浪費水土的莊園。

李曄正暗中嘆氣。

這時,雲陽園的一處角門裡,跑出來一惡奴,身後還跟著幾個青帽小廝,牽著幾條惡犬,遠遠就張口開罵。

「姓盧的!你別以為你這個芝麻大點縣令,就敢來打雲陽園的主意,趁早死了這條心。不怕告訴你,別說你這個破落戶,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向我們崔老爺磕頭……」

看來這不是盧宴第一次來雲陽園了……

盧宴沒有回話。

天子在側,還輪不到他出面。

倒是杜讓能怕事情鬧大,站出來呵斥道:「放肆!聖上駕臨,快去把你家主子叫出來。」

「聖上?真是天大的笑話,皇帝老兒不待在宮裡,跑我們這鄉野來做甚?我瞧你也是盧家小子叫來的幫手吧,居然還抬出聖上來了,以為就能唬得住人?笑話!趕緊滾!別髒了這地……」

惡奴顯然是仗勢欺人慣了的,見盧宴身前身後一大堆人也絲毫不懼,還以大罵。

杜讓能氣得直瞪眼,一時倒不知道如何回話了。

他堂堂國公、戶部尚書,總不至於跟一個惡奴對著開罵吧……

丁丑躍躍欲試,悄悄拔出了刀,一個勁給天子遞眼色……

李曄只擺了擺手:「回縣衙吧。」

他的目標,不是一個雲陽園。

雲陽縣衙倒十分熱鬧。

據盧宴介紹,不管流民有無田契、族譜證明,只要能說得清身世由來,便可來縣衙入籍,發放田契。再憑田契可領取少量糧米,隨後便可返鄉,鄉里又有差役會落實他們田契上的土地,包括宅地和田地。

因而李曄此時所見,便是眾多流民圍在縣衙外等候入籍。

也可以看見,縣衙裡確實人手太少。

李曄粗略一數,等著入籍的流民有之數,已將縣衙正門外的空地塞滿,而負責維持秩序和執筆登入的衙吏一共只四人。

轉向縣衙後面庫房的所在時,提著口袋或捧著碗來領取糧米的流民更眾,不下千人之數……

李曄又在縣衙及城內轉了大半個時辰。

期間問起鄉練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