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扛旗的軍卒最是辛苦,一杆大旗三四丈長,李曄自問,或換了自己,能否扛起來尚屬未知,更別說扛著走路了。

承受如此重負的情況下,軍卒們還不得隨意停歇,必須與其餘人保持同等速度,維持隊形不散,其艱難又更甚……

所有軍卒身上的負擔,又會成倍加於將校之身。

因為將校不能只顧著自己趕路,他還得時刻管控好部下正積攢怨氣的軍卒們,視情況,或鼓舞軍卒們的幹勁,或辭色嚴厲予以威嚇。

凡是行進通暢的小隊裡,幾乎都有一位精力飽滿將校,正來回往返於他的隊伍裡,片刻不停地督促著。

李曄據此明白了,先不說作戰的問題,但是行軍一事,想要做好,就少不了嚴明的紀律、平時對於士卒體力與堅韌毅力的訓練、以及選拔得力的基層將校,等等。

以上,還只是保證隊伍能正常行進。

李曄另注意到,軍隊沿河岸行軍,左右兩列,每列並縱隊。兩列縱隊中,留出了約兩步距離的空間。

這留出來的空間是用做什麼的?

縱隊東側,還留出一條較平整的道路,不時有背插認旗的騎卒縱馬馳過,或高聲向行進的軍卒們傳達一些指令、訊息,或什麼也不說,就只是縱馬馳過。

有時,道路東側還會立有一隊持槍軍卒,一字排開,面朝道路外側,嚴陣以待,似乎那邊會突然襲來敵軍。

可大部分時候,道路旁並無人戍守。

東側遠端散有騎卒,這是李曄知道的,為防止有敵軍突然襲來。

每間隔一段時間,這些消失在大軍視線的騎卒便會出現,馳進大軍的視線裡後,衝著大軍牙旗位置所在,高高揮動著他們手裡的三角形號旗……

李曄已觀察得差不多了,心中有了個大概,需要孫德昭來替他詳細解答了。

他勒停了坐騎,面朝遠處跑來又跑去的遊騎,微微皺眉。

孫德昭忙跟了過來,觀察到天子的表情後,小心翼翼問道:「聖上,可有不妥之處?」

李曄搖了搖頭,不答。

孫德昭越發忐忑,朝著遠處上下張望許久,方敢道:「遊騎現身,高示旗語,即說明十里開外無敵蹤。臣又多看了幾眼,四面草木不動,塵土不揚,也未有大隊人馬的跡象,應當不會有錯的……」

「莫非,」孫德昭心裡沒底,試探道,「聖上是嫌哪些遊騎多事?」

李曄不答。

孫德昭只得繼續說下去:「大軍行進,最怕側翼來敵,倉促間難以迎擊,故而都會在兩側廣散遊騎,一則可示警,二來也可稍與來敵糾纏,為大軍準備爭取時間。

「一般在這種平原上行軍,至少得散出的距離。由於先前得了情報,這一帶並無邠寧軍主力,故而只散了十里,可節省馬力……

「遊騎內也各有分工,在最遠端偵探敵情的,謂之遊奕,稍近些、負責向大軍展示旗語的,可稱之為斥候。為防止遊騎被敵軍殲滅,而致使無法及時傳回訊息,故每隔兩刻,需派斥候來向大軍彙報。若超出半個時辰,仍無斥候來報,則同樣可斷定側翼有敵軍。需立即停止行軍,做出迎戰準備……

「其實此次沿涇河行軍,已是節省了不少力氣,畢竟只用防範一側,而無需兩側都派出大量遊騎。因而,雖然涇河徑流有限,無法通行大船,運送物質,仍當選擇沿河岸行軍……」

孫德昭已說得口乾舌燥,將他能想到的全說了出來,終於,得來了天子的點頭。

孫德昭暗呼僥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