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李曄的意思,禁內外閹黨已除,餘下善後之事,倒不必急在這一時,怎麼也得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商議政事。

可杜讓能、張濬、劉崇望三人卻是等不及了,謝絕了天子的好意。

自他們入朝為官以來,今天實是最痛快淋漓的一天,哪還會去在意身體上的那點疲憊……

李曄傳人拿了些糕點來,供宰臣們辦公之餘填補肚子。

又陪著他們坐了會,便起身離開了。

劉季述、西門重遂、王仲先等人無不是權傾朝野,朝中與他們來往之人甚多,如今一併被打為閹黨賊首,那誰又是該連坐的閹黨賊從,又當如何處置這些賊從?

以及打倒這批人後空出來的職位,又該由誰去填補?

等等。

李曄離開,把這些問題留給杜讓能等三位宰臣去商討,由他們來給出意見,實際是對他們忠心的一種獎賞。

同時,他也該去見見楊守成了。

……

……

自勸退楊守信後,楊守成就一直候在偏殿裡,請求召見。

李曄離開宰臣們後,選擇單獨召見了他。

楊守成看起來還算鎮定,一直默默地候在那裡,見天子進門後,也只是默默跟在天子身後。

直到天子落座。

楊守成才跪伏在地上,請罪道:“臣身兼禁宮宿衛之重任,深受聖上寵愛,本當效犬馬之勞,圖報聖恩之萬一,卻因私廢公,臨事遲疑不決,險些致聖上於不測。臣不忠、不義,罪莫大焉……臣亦深知罪孽深重,不容赦免,請求聖上降罪。雖身首異處,臣絕無怨言。”

李曄久久不能答。

無論是身為君王,還只是個普通人,都當知曉恩怨分明四字。

昨夜最危急的關頭,他生死存一線之時,是楊守成拼死趕到,幫他擊退了閹黨賊從,救了他、也救了整個大唐的未來。

這份恩德,不可謂不重。

今日楊守信陳兵延英門外,他不顧兄弟情義,拒不放一兵一卒入禁內,也才有了後來自己登臨延英門,勸退楊守信。這也算得一恩。

可身為人臣,尤其擔任禁宮宿衛之重任,必須得對天子絕對忠誠,方可令人安心,楊守成畢竟沒有做到這一點。

單單是他曾有過猶豫不決,令李曄想來,至今都有些後怕。也不可以不予以懲戒,以警示他人。

再有,楊守成是楊復恭的義子,且父子情誼深厚,即便李曄有心寬恕他,張濬、劉崇望等朝中宰臣也絕不會同意。若李曄強行如此,又會寒了宰臣們對自己的忠心……

“罪臣懇求聖上責罰。”

楊守成又磕一頭,再次請道。

李曄嘆了一氣,開口道:“楊卿剷除閹黨有功,昨夜又及時救駕,我不是好賴不分的昏君,怎麼能降罪於有功之臣?”

楊守成跪伏在地的雙肩微微抖動,聲音有些哽咽了:“臣身為監門衛將軍,又得聖上宿衛禁宮之重任,剷除奸黨,保護聖上,本是臣分內之事。臣不過是盡了本分,豈敢貪功?今又得聖君厚贊,臣愈發羞愧,再有今日之事……臣,臣一心懇求聖上降罪,別無他念。望聖上成全。”

他請罪的態度如此堅決,倒讓李曄有些明白了。

“楊卿是擔心再有今日之事,你夾在我與你義兄之間,左右為難吧?”

“聖上明鑑。”

楊守成畢竟是軍漢出身,沒有多想,直接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