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剛剛佈置妥當。

另一邊,大量腳步聲就湧至了殿外。

火把不多,但腳步聲卻不少,顯然是為了隱藏行跡。

包括他們低聲呵斥的聲音,也是到了殿外才聽得到。

“你們去左邊,你們去右邊……若讓裡面走漏一人,提頭來見……你們進去,記住,你們是去解救聖上的……”

“若是……聖上不從……”有人提問。

“廢物!聖上遭楊賊軟禁數日,今有我等忠臣前來救駕,如何會不從?快進去!”

“除了聖上,其他人呢……”

“只要救得聖上一人,便是天大的功勞。至於其他人,都不重要,你相機行事……趕緊進去,莫讓人將聖上藏了起來……”

李曄冷笑一聲,朝殿外朗聲喊道:“朕乃天子,豈會如爾等這般躲躲藏藏?朕就坐在這裡,爾等若要參拜,為何不放下兵器,大大方方地進來!”

殿外人做賊心虛,反被天子先聲奪人,頓時一片死靜。

無人敢漏頭,也無人敢回話。

“一群鼠輩!再不果斷衝進去,可就要前功盡棄!”殿外有人惱怒地埋怨道。

一片死靜中,縱使他聲音本來不大,也清晰地傳來了進來。

李曄聽出來了,是韓全誨。

他高聲應和道:“韓愛卿罵得對,罵得好,他們都是鼠輩!既要謀富貴,又怕背上弒君的千古罵名……獨獨韓愛卿不怕。自古以來膽大妄為者、狂妄悖逆者,莫如無法無天、無君無父,韓愛卿既有心為之,何不進來嘗試一番?朕就坐在這裡,朕的人頭就擺在這裡,待汝來取。”

韓全誨沒有回話。

事實證明,他也承受不了“弒君”這頂帽子。

他也跟其他人存了一樣的心思,混在人堆裡,心照不宣,大家一起把天子劫走,誰也不單獨背這個罵名。可偏偏天子把這場窗戶紙捅破了,此時誰敢開口,誰敢第一個踏進殿去,誰就坐實了謀逆君王的罪名……

然而,他們更耗不起時間,楊守成的左監門衛人馬就在數百步之外,隨時可來支援……

“哎!”

一聲嘆氣後,殿外傳來了西門重遂的聲音。

“臣西門重遂,參見聖上。”

李曄也是沒料到,他隨便兩句話,竟能把西門重遂這個主事的給逼出來。

這可是個好兆頭。

“準。”李曄回道。

西門重遂從殿外走了進來。

踏入殿前廣場時,他自覺地解下了兵器。

“聖上,老臣自八歲入宮,至今已有五十個春秋,雖未有什麼建樹,但歷來是忠心耿耿、勤心侍奉,對天家和聖上一片赤誠。今日之事,實是迫不得已。楊復恭擅權攬權日久,驕橫跋扈,上欺聖君,下凌群僚,今日臣等欲剷除左軍餘孽,也是為國除賊、為聖上解憂,還望聖上體諒……”

“哦?”李曄怪道,“你讓朕體諒什麼?”

西門重遂一時語噎。

李曄再問:“既是楊復恭及左軍同黨逼迫你等,那你應該去找他們算賬。吶,楊守成的左監門衛就在西邊,只數百步腳程。你反來擅闖朕的寢宮做甚?莫非,西門愛卿年老糊塗,連這宮裡的路徑也識不得了?”

西門重遂滿頭大汗,更是張不開嘴。

最後,他面朝殿階上的天子雙膝跪地,又雙手背額,三叩首。

除兩年前的登基大典,這是他第一次對當今天子行如此大禮。

“大計已定,老臣亦無力阻攔,萬望聖上保重龍體。”

李曄收到了他話語裡的威脅,報以大笑:“西門愛卿,還有殿外的眾卿,我大唐的臣民和將士們,你們,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西門重遂的腳步沒有停下,站起來後徑直退出了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