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多久呢?”

不算很具體的一個問題,但是知情之人一下子就能明白她所指為何。

謝久思沒有顧慮太多,看著不落實處的不遠處,眼中星光斑駁,話語中又略帶了一絲驕傲地說:“從設計、選料,到如今衣成,滿打滿算,剛好七年。”

謝驕眠愣了一下。

她想過這一定很費時費力,但是沒想到,竟然會耗費七年之久。

七年,對於神明來說,或許只是彈指一瞬,但是這裡是人間。

七年,人間的蜉蝣朝生暮死千萬次,逝去的故人輪迴又轉生……

最重要的是,——這不是她能接納的情感。

這是七年之前就開始準備的衣裳,是為原來的“謝驕眠”所準備的。

她在此之前,從來不覺得人間有什麼好,甚至還覺得,將她困在這具凡人的廢物一般的軀體中是對自己上神身份的折辱。

她用這樣的身份在人間安身,享受著原來的“謝驕眠”本應該享受著的一切,而她卻依然不知足,時時尖酸刻薄。

如今,她竟然還如此卑劣,以一個逝者的身份,承受著她最親近之人對她的縱容和愛意……

她是什麼時候自私成這樣的呢?

她仔細回想過往,驚覺恍如隔世,也判若兩人。

“可我又不值得……”

她心中傷情無限,竟然不小心將內心深處的想法如此直白地吐露了出來。

不是“謝驕眠”不值得。

是她自己,不值得。

她知道自己要的必須是最好的,但是不應該是以這樣的形式。

至少,這條裙子上,不應該承載這樣沉重的感情。

會讓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貪婪又卑劣的偷竊者,連一個凡人的寶物都覬覦。

此話一出,她懷中的狐狸身子明顯一頓,下意識就看向了她,見她雙目無神,像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一般。

他不安分地在她的懷中動了動身子,迫切想要給予她安慰,但是又礙於如今的情況,不敢妄動半分,只能心中難耐。

那句話雖然輕聲細小,但是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聽得分明。

謝初在那一瞬間的眼神頗為古怪和驚異,即便是他跟在謝久思身邊那麼多年,是看著謝驕眠長大的,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情況。

他眼中的焦急有些沒藏住,看向謝久思。

相比於他的一點不知所措,謝久思顯得格外淡定和理所當然。

他的目光聚焦在謝驕眠的身上,滿眼清明:“我兒自然是配得上世間一切至珍至貴之物。”

謝驕眠的神思恍惚了一陣。

她當然知道“謝驕眠”配得上世間所有珍寶。

她也是如此自私又驕傲。

但是她畢竟不是“謝驕眠”,無法接納這樣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感情。

她緩緩抬眸,看向謝久思。

滿眼溫柔的悲愴。

好像在暗示他什麼。——

他能看出來麼?

——一個父親,能看出自己女兒的變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