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曾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他夢到自己回到了隱族,夢到自己還是那一個等待被做成傀儡的試驗品。

他們抓住了放出流言的叛徒,揚言要將他鎖在刑架上,被大火燒死。

但是凜約覺得他被大火燒死白白浪費了價值,於是將他留了下來,他依然是那個等待宰割的試驗品。

並且從“六十一”劃成了第四批試驗品的候補。

就在他等待自己被放幹血的時候,他看到隱族平靜的山巒忽然燒起熊熊大火。

他心中僥倖地想著,難道是自己放出去的流言有了效果嗎?終於引來那些衣冠門派的垂涎了嗎?

但是外面並沒有哭喊著的求救聲。

他難免失望地垂下了眼睫。

可就當他已經失望的時候,他又聽見一聲類似野獸的長嘯與嘶鳴。

他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覺得那些吼叫聲異常熟悉。

他忘記了中間又經歷了什麼,更加清晰的記憶似乎變成了白光一片,一閃即逝,夢中的畫面再一轉,就是一隻巨大的白色怪物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樣子。

它的周身雪白,兩隻耳朵高高豎起,耳尖是天邊殘霞一般的彤紅色;它巨大的身子後面晃盪著九條白色的尾巴,只有尾尖有一團火紅的餘焰在熊熊燃燒,像極了外面平靜山巒邊上燃燒著的大火。

這隻怪物比在場所有準備做成傀儡的試驗品堆加起來都還要大,好像一張口就能將他們全部吞下。

怪物走到他的面前,用一種近似於鄙夷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怪物沒有張嘴說話,只是淺淺地咧了咧嘴巴,露出一點森白的牙齒。他看到怪物自鼻息中流露出來的一點熱氣,聽見這個充滿驚恐的房間裡響起陌生的聲音。

“竟然混跡到這樣荒唐的地步。”

“六十一”感覺到,它是在對自己說話。

怪物的聲音說熟悉,卻有點陌生;說陌生,又有點耳熟。

他想了很久,才終於反應過來,這個聲音跟自己的聲音好像。

只是對方的聲音聽上去更清潤,也更尊貴,帶著不容違抗的威嚴。

怪物依然注視著自己,聲音再次響起:“真是丟臉。”

“六十一”本來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面對這一隻陌生怪物的時候,聽到對方如此評價自己,他最先想到的不是指責對方的失禮,而是低眉垂首,顯得無助,好像無地自容。

一旁的凜約似乎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是什麼東西?!”

“六十一”很瞭解向來驕傲的凜約,他能夠清楚感知到,凜約對於眼前這個巨大怪物的恐懼。

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怪物分出一縷目光,落在了穿著乾淨灰色袍子的凜約身上,目光比看向“六十一”時還要鄙夷和冷冽。

“區區凡泥,也敢直視王尊。”

怪物似乎生氣了,周身盪開強大的氣場,威壓壓得凜約躬著身子說不出話來。

他生平第一次看見身為天之驕子的凜約像一個才被眾人虐打過的乞丐一樣,佝僂著身軀,捂著心口,一抹猩紅自唇齒間流露出來。

狼狽,醜陋。

大快人心。

怪物似乎感知到了他內心的波動,很快又將目光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聽見怪物的聲音:“竟然為這等凡泥牽動心緒。”

“丟臉。”

“丟臉”。

丟臉。

又是“丟臉”。

他明明身不由己,究竟做了這樣罪大惡極的事情才讓他如此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