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不斷的囈語徘徊在他的耳邊,發出讓人癲狂的撕嚎。這種從聽覺到精神上的折磨持續了十幾秒後才結束,晦暗的四周也在一瞬間明朗起來——

這是一片無窮盡的荒原,仰頭看不到天,轉頭看不到邊。

他看向自己的腳下,一種矮矮的草本植物生長在地上,而他的腳直接從中穿了過去。利用窺秘之眼的放大,他愣住了。

那不只是草,而是一個個的單詞,化學式,雙名法,以不同的語言,表達形式,湊成了“草”這個概念本身,具象化成為一個不可觸的形體。

草,Grass,(C6H10O5n,דֶשֶׁא,трава.....

這些密密麻麻的表示方法匯聚成了它的脈絡,條理,乃至延展的方向,其中有厄蘭茲認識的,更多的是他不認識的,乃至是見所未見的。

掀動它的是風,Wind,Vent,大氣的流動,草葉彎曲時一行行描述彎曲狀態的幾何定律和規則點綴在它的弧度上。

在這裡,概念和符號是存在的最基本單位。

他遠眺,一顆無法企及的逆生大樹紮根在遠處。他看不清它是由什麼概念和詞彙組成,只能看見它深扎進荒野中的樹冠,茂盛而變換色彩的葉片,以及它在晦暗多雲的灰黃色天空中展開的根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發現自己的雙手並沒有由“指頭”,“手掌”等概念組成。

這意味著我被概念化了?

“沒錯。”

賽吉扒拉開“土”,“Earth”,“Terra”,從地面下鑽出,眼睛有些緊張地左看右看。

“我在哪兒?”這是厄蘭茲最想問的問題。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被自己嚇了一跳,因為在那一瞬間他說的話被翻譯成的無數種語言,和漫畫裡的臺詞氣泡一樣佔滿了一大片空間。

“噓!!你這樣我們會被大眼睛看見的!!”

賽吉連忙伸出一大堆觸手,把所有的符號全部塞進了自己的斗篷裡。

不敢再開口的厄蘭茲連忙用心理聯絡和賽吉溝通起來。

“什麼是大眼睛?你不是帶我來找赫卡忒的嗎?!”

“赫卡忒就在裡面啊!少問多走!如果我懂大荒野的規則,我哪兒還需要給你這個蠢麻瓜當魔寵!”

賽吉著急地推了推厄蘭茲朝前走去,這片一望無際的荒野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感,他只能順著賽吉的引導朝著某個地方轉去。

忽然間,強烈到讓人頭痛的靈性預感突然傳出,他猛地伏倒在地,賽吉則第一次發聲:

“草葉!”

從它嘴裡冒出的紛紛然然落在厄蘭茲身上,蓋住了他的身體,而賽吉本身也鑽了進去。躺在地上不知所措的厄蘭茲第一時間閉上雙眼,然後用手捂住,確保自己不會看到任何不該看的東西。

沒用!

目光直接透過了眼皮,手掌,他的腦袋無法控制地抬起來,朝著那邊看去,那是一種無形而無法阻擋的絕對吸力,讓他無法反抗。

厄蘭茲掙扎著,試圖挖出自己的眼球,但指頭只能穿過眼眶,觸不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