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和愚者,和我的父親是什麼關係?”

站在原地的貝爾納黛轉向厄蘭茲,不再用大多數天使慣用的說話方式,而是直接把問題拋了出來,用那雙蔚藍色的雙眸盯住厄蘭茲。

“..我們是做著同一個夢的人。”

“說得更直白一點,我們來自一個比古神更遙遠的年代。一個沒有超凡力量的時代,也因此,那裡是一個自然科學的研究撐起了對世界構架解釋的世界。”

厄蘭茲攤開雙手,他蒼白的髮絲在此刻和年邁的賢者一樣,隨著語氣的敘述而輕顫。

“但因為一些意外,我們從那個時代被扯了出來,再次睜眼的時候一切都變得陌生了。你的父親應該是到了一個落魄貴族家裡,而我睜開眼時正在摩斯苦修會里。”

“沒人能讓時空倒流。神不行,支柱也不行。因為時間本身是人為定義的值,用來衡量能量和物質在空間中的流動。想讓時間逆轉,即使握有時間的權柄也不夠...”

“所以家回不去了。我們最後都對此事非常清楚,只能把過去的回憶當做錨,讓自己在這個世界可以有所觀念。不過...羅塞爾的隱者牌在你手裡,你肯定知道,隱者的儀式...”

貝爾納黛迅速接上了下一句:

“刪除記錄,影響世界,自我消除。”

“是的。也就是說,過去也要被拋在腦後,隱者是年邁的智者,過去是最廉價的累贅。”

厄蘭茲溫柔地微笑著,在那種清晰感受到自己和世界的聯絡,正在被一刀一刀慢慢割斷的痛苦當中,他迎來了賢者魔藥的最終消化。

“你是否還有意繼續晉升,還是說,打算就此停下,庇護你的船員和追隨者們渡過末日?”

在解除隱秘空間前的最後時刻,厄蘭茲提出了這個問題。

“不,我很清楚這條路短時間走不通了。”

“第一,我並不打算拋下我的船員,刪除他們的資訊,然後逐步把自己的錨替換成別的東西,他們追隨了我這麼久,我不會說拋下就拋下,尤其是末日將近,我的力量足夠庇護他們。”

“第二,在愚者醒來或者父親復活之前,我暫時無法傷害到隱匿賢者的根基,也無法清除隱匿賢者唯一性內的汙染,這意味著,即使條件最好,時間也非常倉促。”

“第三,我父親告訴過我,在成為知識皇帝時,會遭遇一種巨大的恐怖,看清楚這個世界背後的真相,而那,也是晉升儀式的難點。”

“所以。這條路得由你來走,而我更想指導自己的弟弟學著如何生活。”

貝爾納黛露出一個驕傲的微笑,她雙手捧起一團虛幻而模糊的資訊流,那裡面是關於厄蘭茲的全部資訊,現如今,離開了貝爾納黛,就意味著屬於厄蘭茲的資訊,已有一部分被刪除。

“願愚者庇佑你,願祂賜我無痛之死。”

厄蘭茲把手點在那團資訊上,把它徹底刪除,而他本人則解除了隱秘空間,回到了城市喧囂的街頭,他知道,還有一個人的記憶需要刪除。

坐在板凳上,謝爾德看著夜幕下昇天而起的火光和濃煙,那是成群的家屬在透過焚燒信物,寄託他們的哀思。這個傳統起源於羅塞爾,並也化作了因蒂斯的傳統文化之一。

黑夜女神教會的修士們則無聲地環繞著火場,唸誦著黑夜啟示錄當中的經文,那種經文有一種撫慰人心和靈魂的力量,化解著災難後的傷痛。

一圈青黑色的隱秘空間把謝爾德環繞,坐在他身邊的人則是厄蘭茲。

第一眼,謝爾德甚至沒有認出那是厄蘭茲,猙獰的白色創痕遍佈在厄蘭茲臉上,唯一沒有變化的是他那雙漠然的菸灰色眼睛。

“晚上好,謝爾德,我希望我沒有讓你等待太久。”

在現在的厄蘭茲面前,謝爾德的心智探查能力再也獲取不到任何資訊,他說的話就像書上的一行字,除了最淺薄的字面意義之外,再也讀不出別的含義。

迅速收攏自己的驚訝,謝爾德輕輕搖了搖頭。

“不,沒事的,厄蘭茲先生,事實上,我也只是有所猜測。”

“是啊,這是很好的。任何偉大的理論和結論,往往都只是開始於一個不錯的猜測。”

沒等謝爾德繼續說話,厄蘭茲側過臉,看向謝爾德。

“你現在正在追尋的事情很危險,但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並不是要阻撓你繼續探索,而是告訴你,當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時,真相也會反過來咬你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