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盛眼中隱隱有光,那是他此前從未有過的溫善之光,誠實答:“大人猜得沒錯!”

東君又陷入沉思。

簡東臣看看東君,又看看高暄,“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呀?”

高暄雙手一攤,“本官也正想問你呢。”

東君站了起來,聲音很輕,“那個孩子呢?”

花盛臉色平靜,卻答非所問:“當時,我妹妹已經有了四個來月的身子,胎兒已成形,如果再行落胎之舉,我妹妹必定凶多吉少。於是,我們便決定,等這孩子生下來才作處置。”

“處置?”高暄終於聽明白了,慍怒道:“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你們要如何處置他。”

簡東臣後知後覺的終於明白過來了,亦憤慨和之,“太沒人性了。”

“這個孩子就是個孽種,自然是要處置的。”花盛說著最狠毒的話,用的卻是最溫和的語調。

“後來呢?”東君只想聽結果。

“後來,那女嬰一生出來,我妹妹看都不願看她一眼,便叫我抱出去,扔到深山老林裡,喂猛獸兇禽。”

東君按住了憤怒的簡東臣。

“當日,我抱著那孩子向山裡走去,不知為何,她不哭不鬧,竟還對著我笑。我實在於心不忍,便半道轉身去了青石鎮,將她扔進了鎮外的棄嬰塔內。”

簡東臣拔開東君的手,氣憤得磨拳擦掌,“這還叫不忍心,你將她扔進棄嬰塔內,她還能活嗎?”

“她活下來了。”東君溫柔的接了一句,將簡東臣拉到一旁,“若那嬰兒就此死了,他又何必找我來,同我講這麼多呢?”

高暄與簡東臣:“?”

“被扔進棄嬰塔內,還能活下來,這倒是奇事。”高暄神色凝重。

棄嬰塔,興起於百十來年前。當時苛捐徭役苦重,百姓生活萬分艱辛,加上傳統的重男輕女思想,導致了大部份貧窮百姓皆以生女為嫌,每多溺斃。

發展至後來,有鄉紳便在鎮外偏僻處建造了棄嬰塔。那些剛出生的女嬰便被扔了進去,任其自生自滅。

更諷刺的是,棄嬰塔還被某些冠冕堂皇的人稱之為“義塔”。

花盛又笑了,是陰鬱譏笑,“那樣一處吃人不吐骨頭的陰詭地獄,居然叫作義塔,真是天大的諷刺。”

東君柔聲:“可就是在這樣一處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那女嬰卻活下來了,對嗎?”

花盛點頭輕嘆:“或許天意如此。”

“那嬰兒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高暄也忍不住內心的驚訝好奇。

花盛:“……”

片刻後,他沉著聲音:“當日,我將她扔進棄嬰塔後,便頭也不回的回家去了。可翌日清晨,我開啟房門,赫然發現她被一床厚厚的被褥包裹著,小臉紅撲撲的,正睜著一雙亮晶晶的黑眼睛,還揮舞著小手看著我。我嚇壞了,不敢去抱她。不是被她嚇壞了,而是被她出現在這裡給嚇壞了。”

高暄表示理解,“本官雖未曾親眼見過棄嬰塔,但卻看過記載。據載,棄嬰塔雖無規範建築,但皆用青石建成,下寬上窄,結實堅固,因外型似塔而得名。有的不足一丈,而有的則有數丈之高。整座塔身,只在一面塔牆的上方處留了個四四方方的小孔。而這個小孔小到什麼程度呢?小到僅能將初生嬰兒放進去一般大小。”

簡東臣實在憋不住了,鼓著眼問花盛:“你去的這個棄嬰塔,有多高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