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深,日轉西移。

最後一抹霞光從金殿琉璃瓦上擦過,沉入厚重的雲層中,兩個多時辰過去,殿內寂然無聲。

傳旨的內監低埋著頭從旁邊去了又回,他們好像被遺忘般,不曾收到隻言片語。

那高臺玉階,好似天闕,巍峨不可觸動。

隨著暮色降臨,宮燈一盞盞亮起,在這恢宏寬闊的廣場之上遠如星子,忽明忽暗。

“還好嗎?”

言韞依舊跪的筆直,身姿如松似鶴,挺拔堅毅,那身繡禽紋的緋袍穿在他身上,端肅中多了幾分凜然的氣勢。

他側目望來,眸光卻是溫和的。

然而落在素嬈身上時明顯一怔,隨即無聲的掠過抹無奈的笑,她此刻已然盤膝坐地,身影矮在他身後,藉著遮擋,坐的愜意又悠閒。

其他人原本沒發現素嬈的異樣,被這話音一驚,朝她看去,紛紛瞠目。

“素大人,你……”

“被發現了。”

素嬈微微聳肩一笑,語氣輕快,毫無被戳穿的尷尬和緊張,“諸位大人相比也跪累了,不妨坐著歇會?”

“胡鬧!”

一老者聽她言行無狀,意欲訓斥兩句,但又怕驚動玉臺上的禁軍,忙壓低聲音道:“殿前跪諫豈能失儀,你這般……這般不成體統!”

“李大人要去告狀的話就去吧……”

素嬈看著這位年邁的監察御史,一本正經道:“反正我是不會承認的。”

李大人腦仁頓時有些疼。

告狀!

這時候誰還有心思因為這種事兒去告她的狀,最要緊的是太子殿下……

他們眼下也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說她統領刑部,乃朝之重臣,就算看在言世子的面子上,也不好多加計較。

李大人無奈的瞪她片刻,往前挪了挪,將言韞身旁的空隙也擋住。

罷了,姑娘家總歸嬌弱些。

其他人默默瞥開視線,裝作沒看到他的動作。

素嬈莞爾,御史臺這些人雖然激進且言辭犀利,整日裡彈劾這個,彈劾那個,但關鍵時候還是有些義氣的。

言韞圍觀了這一幕,對李大人微微頷首算是致謝,正準備收回視線,忽聽旁邊‘噗通’一聲響動,隨即有人驚呼:“荊公!”

包括素嬈在內的其他人連忙圍了過去。

七手八腳的扶他坐起身,言韞檢查一番後溫聲道:“無妨,就是太累了,精神不濟。”

他掐了下人中,昏厥過去的老太師緩緩睜眼,深喘兩聲後借力動了下身子,竟又要去跪。

“老朽無礙,勞諸位同僚憂心了……”

“荊公,你老身子不好,受不住累,要不還是回府歇著吧,這邊有我們就夠了。”

“是啊靳公,看著樣子,陛下短時間內是不打算召見我等,您晚些再來也是一樣的。”

“郭大人說的對,太師您……”

眾人勸告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老太師抬手製止,他搖了搖頭,沉道:“我的學生前途未卜,做老師的,怎麼能袖手旁觀,諸位不必多言……”

眾人面面相覷,看他搖搖欲墜的身子,實在擔心的很,這時候一雙護膝穿過人牆遞了過來,“荊公非要跪著,那就把它戴著吧。”

這東西陡然出現在眼前,所有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