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郝林失神愣怔,望著韓生的方向好似痴了。

“為什麼……”

他明明待他這個義子百般挑剔,千般刁鑽,生死關頭,卻選擇不顧一切的守護他。

他想不明白!

三個字迷惘而沉重的砸在韓生耳中,觸動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他回頭再度看向苻郝林,目光悲哀中帶著一絲緬懷之色。

他出聲,嘴唇卻不再張合。

“那你告訴我,數年父子,我究竟哪裡對不住你?”

自以為心灰意冷,可面對這個人,韓生肝膽俱裂,還是沒能忍住這一問。

苻郝林愣愣的看他,半響,殘忍又兇狠的笑浮出嘴角,

“韓生,你忘了嗎?我爹死後,你獨攬苻氏大權,殺伐決斷,對外就算了,可對我,你也是動輒叱罵訓誡,絲毫不留顏面。”

“你將我生母丟去莊戶,致她鬱結而死,你殺我小叔,不過就是因他提議讓你還權於我……”

“還有青蘿,她是出身不高,但她真心疼我,你竟也對她下手!我至親至愛因你而死,你卻問有什麼對不住我,韓生,你不覺得可笑嗎?”

韓生定定的看他半響,仰面笑了聲。

“原來是這樣,你恨我。”

“我當然恨你,恨不能你死無全屍,我每次一想到他們,心中煎熬你如何能懂?”

苻郝林說到動情處,好似忘了身旁還有三個外人在,胸膛起伏,喘息粗重,轉身一拳砸在了桌邊。

一聲悶響如雷。

“我逐你生母,是她與你二叔私通,敗壞家風,有辱門庭,我殺你二叔,是他對愧對你父在先,買人對你下毒在後,你真以為他是要我還權於你?”

韓生的話讓苻郝林瞠目,倏地回頭,“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

韓生道:“他之所以對你那般殷切,是因為你更好擺佈,你掌權,我便不能再插手苻氏內務,脫離我的保護他有無數種殺你的辦法,你一死,他就能順理成章接掌家主之位。”

“你覺得那叫青蘿的女子與你紅袖添香,知冷知熱,殊不知她早就被你二叔買通,為的就是離間你我。”

“說謊……”

苻郝林僵硬的搖頭,斜睨著韓生,嘴裡不停的唸叨:“說謊,你說謊!不是這樣的,二叔不可能與我娘私通,青蘿,青蘿她愛我,她最懂我……”

“直到現在,你還聽不得實話?”

韓生眼神悲哀,若說早年隱瞞這些是不想他受到傷害,那後來就是懶得多說。

“苻郝林,我知你性子懦弱卻好勝,胸無點墨還妄作人龍,你自卑又狹隘,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你根本不配做苻氏子。”

“你挑不起苻氏的大梁,即便如此,我還是對你傾囊相助,窮盡心血,因為他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

“可惜啊……機關算盡,苻氏還是毀在你手裡。”

韓生心中有恨,但無悔,他能做的都做了,這一切是苻郝林自找的,他無可奈何。

苻郝林如遭重創,慘然失語。

寧三左右相顧,不知所措,沉默著退到一旁,洗硯臺的指揮使在場,他是帝王的刀劍,沉默的喉舌,此夜過去,苻氏敗局已定。

那他這個替苻家賣命的殺手自然也討不了好。

刺殺朝廷命官,光是這一條罪,就夠他死好幾回……

“指揮使在這兒,想來陛下也知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