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平手腳被鐵鏈綁著固定在牆上,牢房內空無一物。

頭髮披散,甚至連蔽體的衣物都沒多少,那些簡陋的衣料只能勉強遮蓋住重點位置。

也正是因為這樣,隔著欄杆能清晰看到他身上縱橫交錯的舊傷疤。

“他這是……”

對於這些士大夫而言,衣裳不僅僅是蔽體和禮數,更是文人的尊嚴,哪怕是牢裡關押的普通囚犯,也沒有去衣的道理。

素嬈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洗硯衛見慣不怪,解釋道:“提刑有所不知,這是為了防止他自戕,剛把他轉到臺獄時,他每日都設法尋死,摔碗割腕,懸樑,撞牆,或是把衣裳擰在欄杆上,把脖子套進去。”

“這般來了幾次後,我們指揮使就裡面的東西全撤了。”

“還說他既然不想穿衣裳,那就別穿了,所以才成了眼前這模樣,說來也是他自找的,像他這樣進了洗硯臺還不用受刑的人鳳毛麟角,不好好待著,非要找茬兒。”

這樣活著生不如死,可他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浣花縣接到聖旨時,她和言韞一番對話後心裡就明白,乾定帝十分看重此人,目的達成前,他不會死。

“勞煩搬個椅子過來。”

素嬈對洗硯衛說了句,很快,椅子搬來,她往上面一坐,立即有人開啟牢房進去,提了桶冷水給他潑了一身。

涼意襲來,那人遲鈍的抬起頭。

一雙絕望失神的眼睛穿透毛躁的頭髮和欄杆朝素嬈望來,沒有任何情緒,好像在看一塊石頭,一棵樹。

“算你走運,難得還有貴人能想起你,你好好配合。”

洗硯衛說完話就出了牢房,對素嬈拱手道:“卑職不打擾提刑雅緻,先告退了。”

素嬈微微頷首。

等人離開後,這兒就剩下他們兩個,一個衣不蔽體,被拴在牆上,一個悠閒坐著,靜靜的打量著他。

“先作個自我介紹吧。”

素嬈含笑開口:“我姓素,素奉延的素,三月前來的盛京,如今官拜京西南路提刑。”

她聲音一出,那失神的雙眼驟然一緊,漸漸有了焦點,盯著她看了半響,終於出聲:“素奉延……”

“你是他和謝嬋的女兒……”

他許久不與人說話,沙啞的腔調聽著彆扭。

“看來你記性挺好,這樣最好了,敘舊的時候才更方便。”

素嬈眼底多了抹高深莫測的意味。

她說是來敘舊,那就當真是來敘舊的,坐著椅子和施平說了半個多時辰,後來主動起身告辭,洗硯衛將她送走後,有人去與指揮使回稟兩人的談話。

“她大費周章探監,問的盡是些瑣碎的事情,也不知道圖什麼。”

“所以你不如她。”

男人沉聲說完這話,轉身繼續手裡的‘遊戲’,淒厲的慘叫聲被石牆圈起,永遠傳不到外界。

素嬈策馬回程。

一路上腦海中都在回映與施平的對話,施平說他之所以構陷阿爹是他擋了自己晉升之途,為的是私怨,從那些零碎的話語中她經過斟酌拼湊,還悟出了些端倪。

苻氏殺阿爹與施平身上所背的案子八成還有些聯絡。

不止是因為雙方的舊怨。

她去洗硯臺探視的事情瞞不過,很快就會傳入陛下的耳朵裡,端看陛下到時候是什麼反應,會如何抉擇。

此案,終究是要查的。

青燈帶著小南入宮侍疾去了,淵政王夫婦搬回了王府,素嬈自然也不能再隨意出入,免得招惹閒言碎語。

顧城和荀澤禮等人各自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