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子上一個人披頭散髮的被兩名公差押著,另外幾個人像是在控訴。桌子後面並排坐著三個人,因為距離太遠李梟只能從身形上判斷,被押著那個好像是許顯純。至於說什麼根本聽不到,人太多了。

好幾萬沒有紀律的人聚集在一起,遠比好幾萬只蒼蠅的噪音大。李梟離得遠,耳朵裡面全都是“嗡”“嗡”聲。

五爺吩咐特務連的人擠出一條路來,路人回頭一看穿著新式軍裝的特務連。立刻讓出一條路來,京城裡面還是有許多人認得,穿著這身裝束的可都是驕橫的遼軍,惹不起!

靠得近了,李梟才聽見臺子上在說什麼。原來是一個當年參與過審訊楊鏈的打手,正在述說怎樣對楊鏈左光斗用刑。一旁站著的人一個是楊鏈的大兒子楊之易,另外一個是左光斗的大兒子左國柱。

這哥倆就站在邊上聽著,許顯純是怎麼折磨他們的父親。隨著打手的供述,人群迅速的靜默了。

從來沒聽說過居然有這樣的刑法,拿著鐵刷子蘸著鹹鹽水刷人的後背。這他孃的是人遭的罪?

楊之易和左國柱氣得渾身哆嗦,當聽說楊鏈是被一根燒紅的長釘,活活的釘進腦袋時。人群立刻沸騰起來!

這簡直就不是人了,太狠了!

“打死他!”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底下的人立刻跟著喊了起來,“打死他”的吼聲,好像滾雷一樣炸開。震得李梟的耳朵“嗡”“嗡”直響。

這些事情他早就知道,可現在從當事人嘴裡聽到,還是覺得遍體發寒。

許顯純他們做得太過份了,即便大家有仇,又何必這麼幹。獄裡面有那麼多種悄無聲息把人幹掉的方法,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現在事情做絕了,自己的路也絕了。

差役們全力維持著秩序,不讓民眾衝上臺去。如果真要讓這幾萬人衝上來,一人抓一把也能把許顯純抓碎了。

李梟不說話,特務連努力的在外圍擋住湧動的人潮,不讓這些人擠到了李梟。

“狗賊!還我爹的命來!”忽然間一聲大喝!

楊之易忽然間從袖子裡面掏出一把錐子,多開差役的阻攔。對著許顯純一頓狂扎!

兩個押著許顯純的差役好像沒看見,只是死死抓住許顯純的胳膊,不讓他動彈。

楊之易手裡的錐子胡亂的往許顯純身上戳,臺上的許顯純疼得亂蹦,殺豬一樣的叫。那叫聲,甚至蓋過了幾萬人喊打喊殺的聲音傳出去好遠。

李梟嘆了一口,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吩咐一聲,特務連開路往回走。畢竟還算是酒肉朋友,許顯純還幫過自己。看著他受罪,李梟也看不下去。儘管,李梟也覺得這傢伙是個人渣。

在他的身後,圍觀群眾開始往臺子上扔爛菜葉子臭雞蛋和石頭。差役們瘋狂的把人往後面推,儘量讓人距離臺子遠一些。

回到了通州,李梟獨坐了好久沒說話。

“五爺!拖拖關係,給許顯純送點兒東西進去。他缺什麼送什麼!被褥,吃食什麼的。使些錢,別讓他在裡面太遭罪。”雖然不斷告訴自己,許顯純罪有應得。但李梟還是沒忍住,讓許顯純最後的日子過得儘可能的舒服些。

“錦衣衛現在都換了人,現在看管詔獄的那些人。都是和許大人當初有仇的人,北鎮撫司駱養性駱大人,更是和田爾耕田大人的死敵。這事情……!恐怕很難做!”五爺有些為難。

李梟無奈的搖了搖頭,許顯純依仗著魏忠賢的權勢。平日裡在錦衣衛內部,也是橫行無忌。狂得沒邊的後果,就是得罪了太多的人。

仇人那是一抓一大把,現在落難了讓人家不落井下石,實在有些困難。

“我去找駱大人說說吧,去北鎮撫使司衙門。”李梟搖了搖頭,還是自己去一趟吧。駱養性不發話,沒人敢照顧許顯純。但願自己這個巡撫的名頭,能讓駱養性給這個面子。

錦衣衛北鎮撫司只有一個職能,那就是管理詔獄。作為大明頂級監獄,這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得來的。

李梟來到北鎮撫司衙門,駱養性非常給面子,親自迎出來。這傢伙黑燦燦的臉膛,一身得體的飛魚服。身上沒有田爾耕、許顯純之類的跋扈,卻有農民式的樸實。

“李大人,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駱養性熱情的對李梟拱手,沒有因為李梟的年紀看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