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梟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大概,具體來說這就是一個老闆干預員工跳槽的故事。

滿桂是軍戶,他的朋友們也都是軍戶。而大明的軍戶,實際上已經淪為了軍官們的奴隸。這事情其實已經是公開的秘密,平時軍戶們種地的收成。很大一部分都進了軍官們的腰包,靠著這部分收入,軍官們的日子過得算是相當湊合。

宣府是大明北方軍事重鎮,這種事情更是見怪不怪。

然而風雲突變,天上掉下來了滿校尉。不但憑藉自身努力,完成了從芝麻到花生的轉變,而且賺了大把的銀子。精彩的創業史,讓一眾軍戶羨慕不已。按照大明律令,軍戶不可以隨便遷徙。但制度打不倒人民群眾發家致富的堅定信念,飯都吃不上了。還管他孃的什麼軍戶制度,聽說不但可以自己去發財,還給發路費帶家口。滿爺登高一呼,立刻從者雲集。

滿桂先生滿意了,可現有地主朱老三不樂意了。你他孃的把免費勞動力都拉走,老子吃啥喝啥。於是這位有後臺的地主反壞右,就聯合自己有權利的哥哥,想把滿桂弄到大牢裡面。

彪悍的滿爺自然不肯束手就擒,一番大戰下來。死了好多人,滿爺也力竭被擒。這兩天在監牢裡面沒少遭罪,如果李梟晚到幾天估計就能上香了。

李梟靜靜的聽著王通的述說,總算是知道了滿桂這兩個多月到底是個啥情況。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鼓動出了問題,實在太不瞭解大明的基本狀況,這才讓滿桂受了這麼大的罪。跟著自己從遼陽出來的蒙古兄弟,枉死了那麼多。

當然,自責絕對不耽誤李梟報仇。

錦衣衛可以說是這個年代最大的特務組織,錦衣提緝不但在京城廣佈眼線。全國各地,幾乎都有錦衣衛的耳目。明探暗探無數,宣府作為大明重要的軍事重鎮,自然有錦衣衛駐守。

早在崔應元來的時候,已經通知了當地錦衣衛。現在職位更高的許顯純來了,當地錦衣衛更是傾巢出動。什麼情況不明,又或者是地形不熟之類的事情就不存在。

朱老三還在被窩裡面跟小妾辦事兒,只聽“砰”一聲。一大群人踹開房門就衝了進來!

“誰?”朱老三還以為是來了強盜,可看到繡春刀飛魚服立刻傻了眼。雖然他只是一個百戶,可也是知道這身行頭代表著啥。

“他是朱老三!”許顯純看著光著屁股的朱老三,詢問身邊的錦衣百戶。

“稟大人,此人正是朱老三。”

“駱百戶,咱哥們兒平日裡不錯。這是怎麼回事兒?我大哥知道這事情嗎?我大哥……!”

“啪!”駱百戶上去給了朱老三一個嘴巴,然後薅著頭髮脫到了地上。小妾光著身子縮在床角落裡面,被褥全都溼了。

許顯純手裡繡春刀連著鞘挑了一下那小妾的頭髮,嘴角微微一挑。“給這娘們兒穿上,都帶走!朱老三戕害有功將士,罪不容誅!按律抄沒家財!所有參與戕害遼東將士者,駱百戶你帶著人一體捕拿,如遇抵抗格殺勿論。多幾個老子不在乎,如果少了幾個?錦衣衛的規矩不用我再說一遍吧!”

“諾!”駱百戶額頭冷汗涔涔,知道朱家這一次是通了天。就算是那位當巡撫的老大,恐怕也保不了他們。

王通剛剛說完滿桂的事情,就見到黑暗中一群人吵吵嚷嚷的走了過來。為首一個面目儒雅的胖子,看得出來他起來的很匆忙,甚至頭髮都還沒來得及梳理。

“宣府巡撫朱大人到!”孫雲鶴走到李梟身前,對著李梟拱手道。

“朱大人請了,下官奉遼東毛總兵將令。前來宣府捉拿戕害有功將士的人犯,沒有事先知會還望海涵。”李梟拱著手,客氣的說道。

“哼!本官是宣府巡撫,你們是遼東的兵。來宣府做事,又沒有我宣府臬司衙門的排票就動槍動炮。現在死了這麼多人,本官要彈劾你們。來人,將他們看押起來。”朱之馮路上看到了許多獄吏的屍體,渾身上下氣得發抖。

太囂張了,居然在自己的地頭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剛剛的爆炸,他還以為蒙古人殺過來了。還得他從小妾的身上爬起來,現在那東西還是軟軟的,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用。如果不是有東廠的人在,朱之馮把李梟當場大卸八塊的心都有。

當了七年宣府巡撫,他早就把宣府經營成了他的地盤。現在有人砸場子,他怎麼肯善罷甘休。

身後的巡撫衙門親兵還沒等動身,四周的牆頭房頂立刻響起一陣“噼裡啪啦”的槍聲。朱之馮身後的數十名親兵,立刻倒了一地。

有一個親兵的後腦勺中彈,整個腦蓋骨被掀了起來。紅的白的潑到朱之馮腳上,嚇得朱之馮練練後退躲閃。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看著年青的小傢伙居然一聲不吭就動手。

再看身後的手下,五十幾個人,現在只有三兩個渾身是血的人能站著。也不知道血是他們的,還是別人身上的。

“你好大的膽子,要造反不成。王總兵,你都看見了。本官命你調兵平叛!”到底是宣府巡撫,很快鎮定下來的朱之馮立刻給李梟扣了一定謀反的帽子。

“呃……!朱大人你說什麼?本官剛剛在夜觀天象,今夜的天象晦暗難明,本官看得入了迷。你們之間……本官什麼都沒看見。”王通趕忙把自己摘出來,你們的事情歸你們的,老子不摻和。

這位京城來的小官人,巴結還來不及,跟著你朱之馮捉拿。開什麼玩笑!老子又沒有一個當百戶的弟弟!

“王通你……!好,本官自己調兵!”

“巡撫大人稍安勿躁!下官是東廠理刑官孫雲鶴,奉廠公之命來此辦理戕害有功將士一案。此案已經得到陛下的首肯,這裡是東廠文書。”孫雲鶴面無表情的從懷裡掏出了一份文書來。

“哼!不看,就算是辦案也要通知當地臬司衙門配合。哪裡有你們這樣,上來就又打有殺,如果激起兵變誰來擔待!”朱之馮對孫雲鶴極其蔑視,遞過來的文書看也不看。

“那隻能本官來擔待了!”黑暗中顯現出一張笑臉,接著一個笑容可掬的胖子走了出來。

“汪……!汪大人!”看清楚來人,朱之馮立刻不淡定了。東廠的人他可以不理會,因為他在京城是有靠山的。那座靠山就是首輔葉向高,沒想到汪文言也出現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