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隻穿著黑靴的右腳踏碎地上的混著鮮血的泥濘,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腳印。

申小甲忽地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右腳的黑靴,又扭頭看了看那灘溼潮的泥土,輕輕抽動幾下鼻子,皺了皺眉,而後抬腿邁進京都城最東邊丙十一巷深處的這所小宅子。

說是小宅子,卻也有一進一出,佔地約有一畝。

亭臺樓閣,池館水榭,應有盡有。

宅子很幽靜,因為地處偏僻,也因為宅中並沒有什麼辛勤的下人僕從走動。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這座宅子沒有人住,但四下打掃得卻極為乾淨,朱漆木柱上竟是一粒灰塵都沒有。

申小甲拿著從醉仙居打包出來的食材,左轉右拐,來到宅子的正廳前,左右橫掃一眼,輕輕撞開房門,瞟了一眼坐在桌邊擦著黃銅嗩吶的陌春風,一邊將手上的山珍海味放在桌上,一邊低聲問道,「你又殺人了?」

陌春風抬眼看了一下桌上的那些海參鮑魚,驚奇道,「你發財了?」放下黃銅嗩吶,用手直接抓起一隻鮑魚喂進嘴中,嚼了幾下,「味道還真不錯,就是涼了,下回趁熱拿過來,海鮮涼了口感就會大打折扣!」

申小甲翻了一個白眼道,「有的吃就不錯了,挑三揀四的……這是我從醉仙居給你打包的,路程這麼遠,當然會涼!別岔開話題,老實回答我,你是不是又殺人了?」

陌春風又拿起一隻大龍蝦,瞟了一眼大廳後面層層疊疊堆在一起的屍體,淡淡道,「只殺了一點點。」

申小甲循著陌春風的目光看去,雙眼一突,嘴角抽搐道,「你管這叫一點點?」

「爬上牆的,摸上屋頂的,闖進門的,再加上盯梢的,攏共也就百來號人,確實只是一點點……」陌春風一邊啃咬著大龍蝦,一邊漫不經心道,「有酒沒有?」

申小甲沒好氣道,「有,斷頭酒,回頭我就幫你整一壺來!我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咱們能不殺人就不要殺人,畢竟每個人都有父母妻兒……」

「這話說的……在白馬關,你殺的不比我少。」

「那是迫不得已,而且是在戰場上,跟尋常時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都是殺人,不外乎是唐國人還是慶國人……你別跟我整那套虛偽的了,你都已經繼承了老曲的衣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記清楚自己是殺手的本質!再說了,這些人不都是你故意引來的嗎?」

「所以,你好歹留個活口讓我問幾句啊,現在倒好,一股腦全給砍了個乾淨,死得透透的,我還怎麼問出誰指使他們來的?」

「噢!是這麼一個意思啊,你早說嘛,光叫我抱著那個大箱子在城裡溜達幾圈,鬼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算了,即便不審問這些小嘍囉,我也大概能猜出是誰了……」申小甲捏了捏眉心道,「現在我只想搞清楚最重要的一件事。」

陌春風隨手扔掉只剩下硬殼的大龍蝦,很有耐心地剔著一條蒸魚的小刺,在桌上擺成完整的魚骨形狀,極其敷衍地問道,「什麼事情?」

「我之前不是說咱們三弟可能是慶帝嗎……現在事情又有了些變化,有個死太監剛才來找我,說是慶帝明天早朝後要見我。」

「慶帝在皇宮?」

「嗯……所以這事兒就變得有些奇怪了,根據我縝密的邏輯推理,三弟應該是慶帝才對。」

「我不這樣認為,以這些日子的接觸來看,三弟就是個好吃懶做的乞丐頭頭,或許他自己有皇帝夢,所以才會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慶帝的諧音名字。」

「那凌零夭他們怎麼解釋?大內密探的身份是實實在在的,這可不是名字諧音而已。」

「可能是他們在執行什麼任務,

比如潛伏在丐幫之中,然後挾持三弟以令天下乞丐……」

「你想多了,慶帝如果覺得丐幫是個隱患,直接派兵剿滅就是了,一群乞丐要武器沒武器,要戰馬沒戰馬,只需幾百精銳便可全殲。」

「那你覺得他們為什麼跟著三弟?」

「我就是想不明白這一點,如果三弟是慶帝便能說得通,可現在慶帝在皇宮,三弟在我們手中,明顯是兩個人,不搭邊啊!」

「你都想不明白,那還有誰能明白?」

「三弟和慶帝肯定明白,所以我才不惜冒著暴露咱們這個隱秘窩點的危險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