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對時間長短的感受都是不一樣的,即便是同一個人在不同遭遇下,對於時間長短的感受也是不一樣的,所以既有度日如年和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也有似水流年和白駒過隙的說法。

三天的時間,羅嬌娘數了四十八遍屋頂的瓦片,因為她被困守在閨房之內,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什麼訊息也都收不到,感覺時間流淌極為緩慢,太長了,長到令人發瘋。為了不發瘋,她只能數著屋頂的瓦片打發時間。

然而對於整個羅家來說,三天的時間太短了,自家的大小姐出嫁,這也需要精細布置,那也需要緊密張羅,不分白晝地忙碌著,方才匆匆趕在大婚當日清晨安排妥當。

日子是找城中最有口碑的龍婆子算過的,八月十八,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出閨的時辰定在卯時一刻,也是講究。

天還沒亮,家中幾個老丫鬟便衝進了羅嬌娘的閨房,二話不說,上來就是各種殷勤地服侍,梳洗打扮,穿衣戴冠。

羅嬌娘像個扯線木偶一樣被她們擺弄著,手裡緊緊攥著那個相思樹錦囊,臉上即便塗抹了厚厚的腮紅,依舊遮蓋不住那白紙般的底色。

「高興點!今天是你嫁人的好日子,往後咱們羅家的生意一定會越來越興隆,你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羅員外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閨房門前,看著面無半點喜色的羅嬌娘,緊皺眉頭,訓斥道,「笑一笑!別顯得我羅家沒有家教!」

然後,羅嬌娘的嘴角便被兩個老丫鬟扯動幾下,畫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出了閨閣,像根木頭一樣被人推上了花轎,蓋頭落下那一刻,羅嬌娘的眼睫毛忽地輕顫了一下,淚水決堤一般湧了出來,因為她看見門口路邊某個角落裡有隻破爛布鞋。

那是秀才的鞋。

他不會來了,她坐在花轎裡,隨著轎子一晃一晃,傷心地想著。

天還沒亮,或許天亮了他就會來帶我走,她低著頭,看著腳下那從轎子外面透進來的紅燈籠微光,又滿懷期待地想著。

嗩吶聲起,鑼鼓緊隨。

羅員外沒有出門相送,不知道窩在哪間房裡,扒拉著算盤,籌謀著什麼大買賣。

娶親的隊伍穿過長街,出了小城,進了青林,來到了北潯橋下。

橋頭上站著一個人,卻不是秀才,而是油頭粉面,也抹著濃濃腮紅的王舉人。

轎子緩緩落下,王府的家丁替換了羅家僱請的轎伕。

便在此時,羅嬌娘忽地掀開蓋頭,衝出了轎子,看了一眼橋頭的王舉人,身子不禁顫抖一下,推開上來阻攔的王府家丁和羅家僕從,站在大鳴湖畔,高聲喊著秀才的名字,可是等了許久,仍然沒有半點回應。

唯有一隻黑貓,在某棵青樹上露出了腦袋,睜著發出青光的眼睛,歪了歪脖子,拉長音調叫了一聲,「喵!」

緊接著,一陣涼風拂過,天色陡然暗了下來,橋頭的王舉人不知怎的掉進了大鳴湖中,娶親隊伍立時驚慌四散,王府的家丁高喊著「龍王來了」,羅家的僕人茫然無措,只好也跟著跑進林子裡,而後便再也沒有出現過。

羅嬌娘被幾名去而復返的王府家丁捆綁著送回了羅家,而萬貫家財的羅家也在這一天被趕出了城……

「又是黑貓!」申小甲驚了一下,忍不住低呼一聲,打斷了羅嬌娘的回憶,瞳孔微縮道,「先前鐵妞也跟我說過黑貓,這黑貓到底是什麼來頭?」

羅嬌娘意味深長地說道,「那肯定是兩隻不同的黑貓,因為這世上沒有一隻黑貓能活三十年……至於那黑貓到底是什麼樣的貓,就要靠你自己去查了。」

申小甲點了點頭,迅速穩住了有些紊亂的心神,沉吟半晌,忽然道,「王舉人早就死了

,對嗎?」

羅嬌娘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

申小甲砸吧一下嘴巴,「這就是一個局,歸還秀才死牛是局,你和王舉人的親事也是局,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城裡人認為你們羅家是當年葛家莊後人,把你們趕到羅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