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漸漸凋謝,湖面再度恢復平靜。

四皇子朱元直看了看手中還剩下的幾塊石頭,忽然沒了興致,隨手扔在一旁,拔了一根野草叼在嘴裡,雙手枕在腦後,斜斜地躺在湖岸邊,瞟了一眼滿臉警惕掃視四方的護衛阿貴,懶洋洋道,「別這麼緊張,雖說是在大鳴湖,但這裡一般人找不到,去給我摘兩個野果子過來嚐嚐!」

阿貴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隻得點頭應諾一句,轉身朝著旁邊的野林子深處走去。

待到阿貴離開之後,朱元直閉上眼睛,哼了一小段曲子,正回憶著很多年前自己和那位皇兄一起在此處玩耍的美好時光,卻忽地聽見湖面有些異響,速即又從草地上彈了起來,撿起幾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小心地靠近水面咕嚕咕嚕冒泡的一側湖岸。

一步步靠近,一步步驚心。

朱元直隱隱約約看見那些泡泡下面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扭曲著,很快便要冒出湖面,當下一慌,立時十分果斷地將手中的石頭一個接一個砸向湖中,高喝道,「阿貴,趕快回來,這兒出妖怪啦!」

「妖你個大頭怪!」申小甲嘩啦一聲從湖裡躥出,飛身飄落岸邊,兩隻手各捏著一塊石頭,面色鐵青地看著朱元直道,「剛才是你扔的石頭?」

朱元直立時一怔,迅速將手中剩餘的石頭扔掉,指了指慌忙從野林子裡跑出來的阿貴,尷尬地笑道,「血衣侯莫要誤會,不是我……是我的護衛阿貴!」

申小甲瞥了一眼尚在百步之外的阿貴,冷笑道,「你這護衛臂力挺強悍的啊,隔那麼遠都能扔到湖裡,而且還能扔得這麼準,人才啊!」

朱元直摸了摸鼻子道,「他平常沒事的時候就喜歡鍛鍊手臂力量,這點距離不算什麼……」輕咳一聲,急忙轉移話題,「對了,血衣侯緣何會從這湖裡冒出來?」

「我在湖底找只王八……」申小甲敷衍地答了一句,環顧四周,發現此處湖岸極為隱蔽,岸上野草尤為茂盛,而且竟然一時難以找到自己下水的地方,似乎此處與先前那邊相隔極遠,但他方才在湖下並沒有潛游太長時間,在遊至湖心那艘小白船時便停了下來,本想著把那艘船劃回岸邊,卻突然被捲進一股洶湧的暗潮裡。

朱元直當然知道申小甲剛才的回答是胡謅的,癟了癟嘴道,「血衣侯,朋友之間可不能說謊啊,要以誠相待……」

「朋友?」申小甲眨了眨眼睛道,「我們倆是朋友嗎?」

「不是嗎?你來京都的第一頓早餐是我請的,而且我以為正陽門那件事,你應該能看得出我的友善。」

「那頓早餐可不算你請我的,而是交易買賣……至於正陽門那件事嘛,這個人情我記著呢,回頭還你便是。」

「朋友之間,計較這麼清楚就生分了,人情不用還。」

「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這樣吧,等這段日子忙完了,我答應幫你做件小事。」

「不用不用!施恩不圖報,我那邊在正陽門冒著巨大風險搭救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報答我的。我這個人啊,沒別的優點,就是心腸熱!」

「一件小事,就一件小事……你可以這幾天好好想想,在我離開京都之前隨時可以告訴我。」

「您要非這麼客氣,我還真有一件小事想讓您幫忙……」朱元直抿了抿嘴,微微笑道,「幫我殺個人!」

申小甲似笑非笑地盯著朱元直道,「你大哥,還是你二哥,又或者是你三哥?」

朱元直襬出一張天真羞澀的笑容,輕聲問道,「可不可以都殺了?」

「不行,你剛才說了是殺個人,可沒說是要殺三個人……」申小甲淡淡道,「而且要殺你的幾位哥哥太難了,如果你真是想讓我殺他們其中一個,我現在也會滿口答應下來,

但最後肯定會告訴你任務失敗。」

朱元直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歡你這股耿直勁兒,這才是江湖兒郎的風範,要不說咱倆對脾氣呢……放心吧,我們兄弟四人感情深厚,每個人身邊都有對方的眼線,所以通常來講,是不會愚蠢到找人行兇的。」

申小甲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快要跑到朱元直身旁的阿貴,不鹹不淡道,「那你要我殺的是什麼人?先說好啊,我這個人是堅決不會殘害無辜的,兇惡的賊子也要看他的罪行嚴重程度,才會決定採取何種刑罰,大部分還是走司法程式,畢竟我也是有官身的人,除非是窮兇極惡之徒,又始終逍遙法外,這種貨色呢,或許我會考慮出手料理一番!」

朱元直唇角微微上翹道,「這個人剛好滿足你的要求……人名暫時先不告訴你,等到需要你動手的時候,會有人將時間、地點、人物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