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木門乍然洞開,一片有些燥熱的陽光鋪進了狹窄逼仄的茅草屋。

屋內正中央擺著一張用邊角廢料拼湊出來的桌子,以及幾條坑坑窪窪的凳子,便再無其他物件,徒有四壁。

也並非真的什麼都沒有,至少裡面還坐著一個人,一個衣衫華貴、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的人,可以簡稱為貴人。

申小甲一腳踏了進去,於是屋子裡便又多了一個人。

“你來了。”那位貴人抬眼看向申小甲,拿起桌上的一個陶壺,斟了一杯淡青色的茶水放在自己對面位置的桌邊,嘴角泛著一絲淺淡的笑意,“這是李大嬸新炒的雨前明,味道很是濃郁,回味無窮,嚐嚐。”

申小甲踱步走了過去,一掀紅衫前擺,款款落座,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小口,不冷不熱道,“確是好茶,但我不喜歡綠茶。”

“茉莉花茶喝多了容易便秘上火,你該學會喝綠茶。”

“每個人口味不同,別勸我……李大嬸呢?”

“我把她送到了一個很安全的地方,頤養天年……一個瞎眼的女人在接下來的爭鬥裡想要活下去不容易,本來她就已經夠不容易的了,還是得個善終吧。”

“這世道,誰活著都不容易……把她送走也好,這樣咱們也才能少一個後顧之憂,畢竟是麻子的孃親,和我的孃親一樣親。胖子,我的女人在你手上嗎?”

“她沒在我手上,但在我的床上。”

“沈琦!”

“在這兒不要叫我的名字,否則就是在侮辱這間茅草屋,在這裡只有瘋子、麻子、胖子。”

申小甲將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面色陰沉道,“你要是敢動她一下,我會發瘋的。”

“你本來就是瘋子,發瘋不是很正常嗎?”沈琦沉沉地嘆了一口氣,低垂著腦袋道,“沒想到你進來開口閉口說的都是她,讓我很是失望啊。”

“我現在只關心你有沒有讓我失望……”申小甲直視著沈琦,寒聲道,“你已經讓我失望過一次了,事不過三,我不想失望第二次。”

“麻子的事情……我也沒想到,原本我以為去的會是你,左右有幾個絕世高手護著,想來你應該不會出什麼事,便沒有放在心上。”

“那天你去過煙火鋪?”

“沒去過,”沈琦躲開申小甲的眼神,故作鎮定道,“我在排練那兩場被你打臉的戲碼,忙著呢!”

申小甲從懷裡摸出一塊沾有黑漬的白帕扔在桌上,斜眼看向沈琦道,“詩會那一晚從你鞋印上抹下來的,上面有煙火鋪的焦灰,還有一股夜香味,除了你,那一天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同時沾上這兩樣東西……”

“好吧,我承認,我確實去過煙火鋪……當時是想過去看看你的情況,誰知道去的不是你,接著便是那一聲驚天雷,想要救下麻子已是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飛灰湮滅。”

“是嗎?恐怕不是不能,而是不想吧,你和麻子從來不會坐在一起,他看不慣你,你瞧不起他……但沒必要見死不救吧,李大嬸把你當親兒子一般對待,你這麼做對得起這一壺雨前明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那句話,並非見死不救,而是無能為力……”

“那雲橋呢?你也是無能為力?”

“是我求吳青多射了一箭,否則你現在已經抱著她的屍體嚎啕大哭了。”

“你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沈琦抬起頭,正正地面向申小甲,眼神陰鬱道,“我沒做過!行了吧,夠正面了嗎?”

“很好!”申小甲再度端起茶杯,啜飲一口,不緊不慢道,“這樣咱們就可以繼續之前的計劃了。”

沈琦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忽地想到什麼,輕聲問道,“那一萬兩用了多少?”

申小甲並沒有直接回答沈琦的問題,反問道,“你沒發現最近我身邊少了幾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