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牆出去的季步從懷裡摸出一塊黑色面巾蒙在臉上,目光幽冷地瞥了一眼身後的宅院,隨即潛行於街道陰暗處,飛簷走壁,朝著先前劉公公一行疾馳的方向追去。

季步知道張大海很多話都是胡編亂造的,就像他也並沒有如實相告自己底細一樣,大家都信不過彼此。尤其張大海一開始還曾冒充過申小甲,後來在遇到陌春雨時又改了口,說自己是京都首富兒子的四姨父的妹妹的大表哥,再到說出張大海這個名字,全然是謊話連篇,甚至有可能連張大海這個名字也是假的。

但季步卻是相對真誠許多,起碼有兩點並沒有欺騙張大海,一個是自己的姓名,另一個則是凌零武和凌零夭是自己的朋友這件事。

季步在大閔滅亡之後便沒有再交過朋友,獨自生活在青山之中,打獵砍柴,日子過得非常單調枯燥,內心也漸漸封閉起來。

直到他從河裡救起了小芝,這才走出了大山,在申小甲的有意無意推動下,慢慢敞開心扉,試著結交新的朋友。

從白馬關到大鳴湖,山一程,水一程,他們一行人說說笑笑,關係融洽,很是歡樂。他是真心把老叫花幾人當作朋友,特別是老叫花的那七個跟班,尤為和他意氣相投。

士為知己者死!

現在他的新朋友被人拖在馬屁股後面,滿大街遊行,簡直士可忍,叔叔也不能忍!

而且正巧劉公公等人的行進方向也是刑部大牢,在踏進張大海那個窩點的瞬間,他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更好的計劃,一個可以一箭三雕的計劃。

尾隨著劉公公和數百士兵過了正陽門,拐進左側的巷子,季步望了一眼破敗的大理寺,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心底有個聲音在催促他趕緊進去一般。

甩了幾下腦袋,季步扭頭看向放緩速度踏入帽兒衚衕的劉公公,深吸一口氣,抽出腰間雙戟,翻上大理寺屋頂,快步來到帽兒衚衕盡頭,猛地擲出右手戟,砍翻最前方的一名騎兵,飛身而下,一腳踏在那名墜落馬背的騎兵胸膛上,左手戟一橫,劈裂一匹緊隨而至的戰馬。

鮮血噴湧四濺,人仰馬翻!

護衛劉公公的數百士兵被這突生的變故驚了一下,急停下來,慌亂地抽出鋼刀,或是舉起長矛,警惕地盯著季步,縮作一團。

處在士兵護衛中心的劉公公端坐馬背,斜眼看向季步,冷冷道,“你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皇城之內行兇!”

季步拔出插在腳下騎兵身上的右手戟,扭動幾下脖子,朗聲道,“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家村張大海是也!爾等狗賊,準備好去閻王爺那裡報道了嗎!”

劉公公皺了皺眉,“張大海?這名字倒是有幾分耳熟……”扭頭看向馬屁股後面的凌零夭,眯起眼睛道,“你是為了救凌大人而來?”

季步輕咳一聲,揚起下巴道,“什麼零大人,二大人的,本大俠就沒聽說過!俺純粹就是看不慣你們這堆狗雜碎,想要為民除害罷了!若說私心嘛,也有那麼一丟丟……就是想向你們打聽一點小道訊息。”

劉公公面色一寒,扯著尖細的嗓子陰陽怪氣道,“喲!你這打聽訊息的方式還挺有禮貌的呢!”

季步掏了掏耳朵,一臉嫌惡道,“你的聲音太讓人討厭了,能不說話就儘量不要說話,省得老子忍不住想要先把你砍死!那什麼……言歸正傳,本大俠事務繁忙,趕快如實交代!”

李公公端坐在馬背上,搓了搓手指甲,冷笑道,“想砍死咱家的人很多,能從正陽門排到宣武門,你算老幾啊?”

“和他一樣,都排在第一,”季步指了指只剩下凌零夭,眼神冰寒道,“他們家有七個兄弟,我家也是七個,他是老大,我也是老大,這就是緣分,也是我今天站在這裡的理由!”

劉公公大有深意地瞥了季步一眼,嘴角微微上揚道,“果然是認識的啊……那就更不能放過你了!”懶洋洋地揮揮手,喝斥左右,“都還杵著幹嘛,趕緊把攔路的野狗打死,咱家好為諸位將士在聖上面前請功啊!”

原本怯縮計程車兵忽地振奮起來,挺著長矛,舉著鋼刀,緩緩朝著季步靠近。

“看來一定是我問得語氣太和藹可欺了,那就換個問法……”季步面色一沉,將臉上的黑巾向上拉了拉,一步一步踏向劉公公,隨意揮舞著手中的短戟,卻是犀利地斬飛一杆又一杆的長矛,劈裂一把又一把的鋼刀,就像行走在山林間,劈砍橫檔出來的枝椏,輕鬆愜意,摧枯拉朽。

劉公公看著一名名士兵猶如枯草一般倒下,面色平靜道,“敢於直面淋漓的鮮血,敢於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咱家,確是真的猛士!可惜了……”右手柔柔地一拍馬鞍,騰身而起,在空中翻轉幾圈,左腳落於某個士兵頭上,用力一踩,借力一蕩,雙掌並起,狠狠拍向季步的面門,語氣森冷地吐出後半句,“今天便要飲恨於此,再無揚名天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