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如血。

一日之計在於晨,大地開始慢慢甦醒,地上的人也開始忙碌起來。

太陽露出臉龐的那一刻,祝國寺的蓮湖邊已經空無一人,只有旁邊的紫竹林裡有些微沙沙響動。

是竹葉飄動的聲音,也是難了扛著陌春風走入紫竹林涼亭下密室的聲音。

動與靜,從來都是相對的。

祝國寺一片祥和寧靜,白馬關城外卻是喧囂躁動。

酷熱的暑氣自大地下升騰而起,灼燙了白馬關城外漫天的黃沙。

也灼燙了史元典臉上的那道疤痕。

經過一夜的廝殺,無論是白馬關的將士,還是前來進犯的唐軍,俱是死傷慘重。

燃燒的旌旗,斷裂的長矛,缺缺窪窪的大刀,深深插進土裡的箭矢,沾滿鮮血的破爛弩車,以及歪歪斜斜鋪滿大地的屍體。

史元典抓起一把紅色的塵沙,小心地放進一個小巧的布袋子裡,而後將袋子繫緊,在染成血色的黃馬右側選了一個稍微松泛的位置掛上,望了一眼四周打掃戰場計程車兵,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

第五百八十四個。

馬背上已經有了五百八十四個這樣的袋子,意味著有五百八十四個無法帶回城內的兄弟。

那些打掃戰場計程車兵手上也有很多個這樣的袋子,當然更多的還是勉強能夠使用的武器和盔甲,這才是他們的主要任務。

至於遍地破碎的屍體,自會有其他負責掩埋計程車兵處理。

說是處理,其實就是在遠離水源的地方挖一個大坑,然後鋪上一層屍體,再撒上一層石灰,如此往復,直至把坑填平。如此處理的原因很簡單,防止疫病滋生。

這樣的坑有個簡稱,三個字,萬人坑。

今日挖的萬人坑格外大,挖刨的速度也格外快。

因為那裡多了一個人,一個很會挖坑的人。

史元典目光掃向那一襲紅衫,摸了摸臉上有些滾燙的疤痕,緩步走了過去,瞥了一眼那個深深的大坑,忍不住驚歎道,“你這挖坑的本事真不賴,一個人抵得上二十個人,跟你一比,其他刨坑計程車兵就是廢物!而且我看你臉上一絲疲累都沒有,怎麼做到的,有什麼訣竅嗎?”

“沒什麼訣竅,”申小甲靦腆地笑了笑,隨手地將鐵鏟插在地上,一邊幫著士兵搬扛屍體扔進坑裡,一邊淡淡地答道,“唯手熟耳!”

史元典嘴角抽搐幾下,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喘了幾口粗氣,表情複雜道,“我以為你此時應該已經離開白馬關了,為何還不走?”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年代真實的戰爭,想開開眼界。”

“那你也可以遠遠地站在城頭上看一眼就好,我聽說你一個人斬殺了五十多個賊寇。”

“春風那混蛋更變態,我聽北城門的兄弟們講,他一個人單槍……不對,單嗩吶沒騎馬出了城,足足砍一千零一個賊寇……這傢伙居然還騙我說要去睡覺,一轉臉自己卻偷偷摸摸跑出城掙人頭,背地裡暗卷,簡直惡劣!”

“卷?卷什麼?”

“這個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他這種行為嚴重破壞市場競爭,應該取消他的人頭功績就對了……”申小甲咬牙切齒道,“害得老子只能發揮一下特長,還要再掙點苦勞……”

史元典哈哈一笑,忽地瞥見毛學望拄著一杆端矛,一瘸一拐地走過來,收起臉上的笑意,低聲道,“這場仗打得有點莫名其妙,你腦子比我好使,幫我想想。”

申小甲也瞧見了黑著臉的毛學望,反問道,“你是覺得唐軍來得莫名其妙,還是毛校尉出城阻擊去得莫名其妙?”

“我要是說都有呢?”

“那便是都有……我以前沒和唐軍接觸過,更沒見過那個什麼大將李昭烈,所以那邊的情況不好講。但大慶這邊嘛,我就在白馬關內,也和毛校尉接觸過,倒是可以說點旁觀者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