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人腳踏實地很愜意,樓上的人腳下空空很著急。

天窗破爛處,木屑橫飛時。

申小甲只聽見了老曲前面那半句很別緻的道歉,不知道後面還沒有下文,但即便是還有後半句,此刻他也顧不上了,因為下一刻他即將從百尺高空掉落下去,強忍想要罵孃的衝動,左右橫掃一眼,在身子下墜的一瞬間,速即將手中的火刀插向距離自己最近的石牆之中。

呲!玄鐵所鑄的火刀像沒入豆腐中般輕鬆插入石牆內,從上到下劃出一道長長的裂痕,火星四濺。

數息之後,申小甲終於止住了身子下墜的趨勢,望了一眼那道長長的焦痕,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低頭看向腳下煙雨樓內的情景,頓時眼睛一亮,只見樓內大堂上空橫七豎八地拉扯著十幾根繩索,就像是一張結在大堂整個空間中心位置的巨大蛛網,而蛛網中央有一衫粉紅分外醒目。

頭上的茉莉花簪獨一無二,眉心那三瓣兩瓣的桃花也不會出現在別的女人身上,因而那一襲粉衫除了楚雲橋也不可能是其他人。

申小甲內心激動不已,面色卻是出奇的冷靜,因為他發現煙雨樓內是出奇的安靜。

樓外火光盈天,亮如白晝,刀劍聲、哀嚎聲、馬嘶聲混雜交匯,熱鬧非凡。

樓內彩燈黯淡,靜寂無聲,妓子、風流客、龜公小廝全都不知所蹤。

沉吟片刻,申小甲拔出火刀扔向斜下方的石壁某處,幾乎同一瞬間,雙腳一蹬石牆,一個後空翻躍向火刀釘插處,右手一伸,再次握住了刀把。

如此往復,左右翻飛,申小甲很快來到了那張蛛網的右上方,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氣,再次拔出火刀,斜斜地擲向蛛網中央的楚雲橋,左腳一踢石牆,飛撲而去。

火刀輕易地割斷了繩索,幾乎擦著楚雲橋頭上的茉莉花簪劃過,釘入蛛網左側的石壁。

在楚雲橋墜落的瞬間,申小甲剛好趕至,右手曲臂撈向楚雲橋的腰肢,將其攬入懷中,左手悄悄從懷裡取出一團透明絲線藏在身後,低頭盯著楚雲橋那慘白的臉龐,嘴角微微上揚道,“在外面玩夠了吧……我來接你回家了!”

解脫束縛的楚雲橋面色漸漸恢復紅潤,痴痴地望著申小甲的眼睛,柔媚道,“我想過你可能會來,也想過你可能不會來,但是沒想過你會從天上來。怎麼不走大門呢,那裡又沒有看門狗……”

“因為這種出場方式……”申小甲腳尖一點破碎掉落的繩索,使出陌春風的蜻蜓三點水,抱著楚雲橋飛向火刀,眨眨眼睛道,“它帥氣!”

就在此時,一支黑色羽箭忽地從樓內暗影處飛出,帶著鬼哭狼嚎般的呼嘯聲,筆直地射向申小甲的後心。

申小甲嘴角一斜,左手一揮,將那團透明絲線扔向黑色羽箭,隨後一把抓住火刀,奮力一拔,順勢借力飄落地面,冷笑道,“看來你和老曲打過之後,終於學會了暗箭傷人……可惜,我早就在等你這一箭了,被人提防的箭就不會是暗箭。”

嘭!絲線團和箭尖相觸的一剎,陡然炸開,一層層地將箭頭包裹起來,偏離原先的路線,掉落在距離申小甲十步之外的地方。

手持萬石弓的吳青從陰暗角落裡走了出來,眼睛上蒙著一根長長的黑色布條,但步子卻比以往還要沉穩,側身面向申小甲,冷冷道,“誰說被人提防的箭就殺不死人了?疾!”

當疾字落下時,原本掉在地上的黑色羽箭尾部突地燃燒起來,刺破絲線團,以某種異常奇詭的角度申小甲的面門,速度竟是比先前更快了幾分。

申小甲登時一驚,將懷中的楚雲橋輕輕甩在自己後背上,腳尖挑起一根繩索,將自己和楚雲橋牢牢綁在一起,緊握火刀,正正地劈向轉瞬即至的黑色羽箭。

叮!黑色羽箭飛旋著撞在了火刀的刀鋒上,而後竟是推著申小甲前行數十步,直至來到煙雨樓門前才堪堪停下。

申小甲左手一伸,捏住黑色羽箭的箭桿,鼓著腮幫子吹熄羽箭尾部的火焰,隨手扔在地上,嬉笑道,“感謝老鐵送的小火箭!心意領了,但是晚上最好別玩火,容易尿床……喲,我說你怎麼射不準呢,原來是變成瞎子了啊!誰把你害成這樣的,跟兄弟我說說,回頭我好好感謝一下人家!”

“好啊,那群乘人之危的雜碎已經去閻王殿報到了,你要抓緊時間,趕在他們投胎之前下去和他們碰面才行……”吳青右手摸向背上的箭囊,抽出一支更加粗長的黑色羽箭,搭在萬石弓的弦上,緩緩一拉,雙耳微動,箭尖遙遙對準申小甲的心口位置,寒聲道,“其實我應該感謝曲老九,沒有他,我就不會身受重傷,也就不會被人刺瞎眼睛,自然這支黑羽箭也就不能更上一層樓……所以,為了感謝他,我決定讓你去死!”

“什麼狗屁不通的邏輯!”申小甲看向那支有些不一樣的黑羽箭,眼皮一跳,轉身拔腿便跑,“施恩不圖報,不用感謝了……我有事先走一步,咱們就此別過,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