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殺人月 第二十六章 仲夏夜,月下醉斬滿庭飛花(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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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吧嗒。
一串節奏緩慢的腳步聲在暗無天日的囚牢中響起,驚起一雙雙或明或暗的眼睛。
囚牢裡很空,除了八間牢房外,中間三百尺見方的空地上只有一張桌子,一盞油燈,一個老頭。
囚牢裡也很滿,八間牢房裡都擠滿了人,高大魁梧的,矮小瘦弱的,年輕的,老邁的,就像幽黑巖洞裡的蝙蝠,靜靜地睜大眼睛望向那個在囚牢過道上閒庭信步的黑白衙差。
黑白的不是膚色,也不是穿著,而是髮色。
來人自然是申小甲,一個在老囚犯心中比黑白無常還要恐怖的人,黑白無常只索命,而黑白頭髮的申小甲卻會讓人不想要命。
世間有魔黑白髮,日啖人心三百顆!
人魔申小甲五個字,令所有在囚牢裡待過三日以上的人聞風喪膽,噤若寒蟬!
“大家好啊!”申小甲揮著滿是血汙的右手,靦腆地笑了笑,就像熱情的鄰家男孩般和囚犯們打了個招呼。
“快看快看,他又殺人了……臉上手上那麼多血,至少有三斤!”
“別看了,別看了,你看他,他也會看你,說不定下一個被拉出去的就是你!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你丫離我遠點,他剛剛對你笑了!”
申小甲裝作沒有聽見囚犯們的嘀咕聲,撇了撇嘴,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坐在桌子旁邊,毫不客氣地拿起桌上的酒壺,滿上一碗,抓了幾顆花生米,盯著對面身穿獄卒服飾的老頭,輕聲道,“老秦,你該少喝些酒,頓頓這麼喝,容易得酒精肝,到時候你死了,這牢房裡可就沒獄卒了。”
“要你管!”老秦一把奪回酒壺,猛灌了一口,砸吧一下嘴巴道,“平素也不需要獄卒,進到這裡的人都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沒人想出去,也就沒人想越獄,否則誰願意時不時地被你這人魔挑肥揀瘦地指點一番,驚出幾身冷汗……”抬眼瞟一下申小甲臉上和手上的血漬,皺了皺眉,“剛解剖完屍體?怎麼也不洗洗,我以前教過你的,做仵作最緊要的就是注意清潔……”
“行啦!我知道……”申小甲不耐煩地打斷老秦的話,端起酒碗,淺淺地抿了一小口,“你自己不做,別人做的時候就不要在那裡說閒話。堂堂大慶第一仵作,縮在月城這間囚牢裡當獄卒,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獄卒一個月才多少俸銀,天下第一仵作又該是什麼待遇……”
“喝酒喝酒!”老秦拎著酒壺和申小甲的酒碗輕碰了一下,“往事不可追,咱們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吧……不得不說,你小子這句詩寫的是真好!怎麼不去考個功名呢!”
“那不是我寫的,是我一個朋友……老羅!”申小甲輕咳一聲,麵皮有些發燙,急忙轉移話題道,“說正經的,昨夜抓來的那些人可有什麼異常之處?”
“有!”老秦將兩顆花生米拋進嘴中,“異常得沒有異常……不和其他囚犯接觸,不說話,該吃吃,該睡睡,那個什麼新來的捕頭折騰了一夜,愣是沒有撬開一張嘴。”
“這麼淡定……”申小甲瞥了一眼右側的某間牢房,發現牢房中那個昨夜主持月神祭典的白髮老者也在看自己,嘴角噙著一絲冷冷的笑意,舔了舔嘴唇道,“老秦,老規矩……再去幫我搞幾副小豬仔的心臟,弄碟醋,我蘸著下酒!”
老秦看了看申小甲,又看了看右側牢房的白髮老者,微嘆一聲,站起身來,走到一處牆角,揭開幾塊磚頭,從一個滿是冰塊的方坑中取出兩副鮮紅的豬心,“知道你要過來,已經提前備好了,專門處理過,用你的話講,乾淨又衛生……”又從一旁的刑具臺上拿起一碟事先準備好的醋,齊齊地擺在申小甲面前,眨了一下眼睛,壓低聲音道,“放心吃吧!”
申小甲輕輕地點了點頭,冷哼一聲,抓起一副豬心,側目看向白髮老者,寒聲道,“跟我比血性!簡直是蛤蟆裝田雞,差得遠哩!”
“啊!他吃了……他又吃了……上回至少還煎一下,這回改生吃了!我的天爺爺啊!不對,我滴月神女王大人啊,你怎麼還不把這惡魔收走……”
“小聲點!別被他聽見!上回有個人說他壞話,當場就被他拎出去,再也沒回來過……”
右側囚牢裡的白髮老者盯著滿嘴血汙,大口大口吞嚥的申小甲,只覺得手臂上起了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悄悄地往牢房的最邊角挪了挪。
申小甲吃完兩幅豬心,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將碗中酒一飲而盡,雙手叉腰來到右側牢房前,面無表情道,“問個事兒……”冰寒的目光從牢房中一名名壯漢臉上掃過,“你們誰是昨夜在木臺上摔了一跤,險些放跑了月女的那人?”
其中一名壯漢偷偷地低下了頭,在心中狂念“別看我,別看我……”
“是你?別埋頭在地上畫小圈圈了,”申小甲歪著腦袋看向低頭的壯漢,“跟我出來一下吧!”
那名壯漢怔了一下,隨即抬起頭正要辯解幾句,卻發現周邊空無一人,其他壯漢不知何時都往後挪了幾丈遠,並且一副與他不相熟的模樣。
申小甲開啟囚牢的門,對著那名壯漢勾了勾手指,“怎麼?還要我找人把你抬出來嗎?”
那名壯漢渾身一顫,速即快步走出牢房,面色寡白道,“不敢不敢……小的自己有腳,能自己走!”
申小甲轉身回到桌子旁,拍了拍緊挨自己一側的長凳,斜眼看著壯漢,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坐吧!”
壯漢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