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副骨頭架真不怎麼樣,這三天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多一天我都受不了,趕緊還你吧,我走了,那個……還是謝謝了。」

最後一句謝,龐溫暄說得含糊又扭捏,說完整個氣息就消失了。

駱蟬衣猛然睜開眼,房間內亮著幽幽的燭光,頭上是層層疊疊的蘭色床帳,她剛一動,就感到自己正被什麼壓住。

只見一個黑亮如墨的髮髻枕在她腹部,她的雙手也被這個人分別壓在身體兩側。

不難想象他是怎麼睡著的,獨自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直傾著身體按著她兩隻手,又累又困就這樣睡過去了。

三天裡,陸絕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她心裡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的目光瞥向床角的一疊絨毯上,本想扯過來替他披上,可他的覺實在太輕,她稍微一動,他立刻就醒了,目光警惕地揚起頭看她。

四目相對,雙方都愣了片刻。

「你……回來了?」他自覺地鬆開她已經發白的手腕。

說回來,或許並不恰當,她始終都在這裡。

可儘管面對這樣熟悉的一張臉,他就是感覺她去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三天,說是很短,其實很長……他很想她。

「你怎麼知道是我?」駱蟬衣慢慢轉動痠麻的手臂,不由得一皺眉。

他沒有解釋,抬起她的手臂,輕輕替她揉捏起來。

駱蟬衣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著,轉眼看向窗外,此時外面天色黑濛濛,隱約透著凜冽的青,天快亮了。

龐溫暄已經走了。

天亮之後,駱蟬衣與陸絕去見龐家二老。

駱蟬衣糾結了一路,如果他們還當她是龐溫暄,口口聲聲呼喚暄兒,她應該怎麼回應比較好呢?

三天,說好的三天就三天,不管龐溫暄是假灑脫還是真貪戀,他說到做到了。

可龐家二老,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很可能已經忘了這三天的約定。

房門外,駱蟬衣靜立片刻,抬起手正要敲門,門卻自己開啟了。

只見龐家二老站在門內,早已穿戴整齊,彷彿就像是特意在等待他們到來一樣。

從他們平靜卻哀傷的神情上看,他們已經知道了。

駱蟬衣看了眼陸絕,還是決定開口:「龐……」

此時龐三爺卻伸出一隻手,示意她不用再說了,並將他們二人請進了門。

龐夫人微垂著目光,緩緩說道:「昨夜暄兒給我們託夢了,他說,這輩子的債討完了,他要走了,他一直笑著,也不許我們哭……他還讓我們快些忘記他,就像他馬上要忘記我們……」

兩行淚水一前一後從她臉上滑落,無聲無息。

龐三爺微微揚起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地壓抑著情緒。

駱蟬衣安慰道:「二位也不要太難過,他這是解脫了。」

龐夫人悲傷道:「他還毀了鎖陰瓶,後路徹底斷了。」

駱蟬衣:「他既然已經做了選擇,二位最應該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讓他此去無憂。」

龐三爺聞言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你說奇不奇怪,我病著的時候,覺得自己二十出頭,渾身都是力氣,如今知道了真相,身子骨一下子就垮了,只覺一日不如一日。」

駱蟬衣微微搖頭:「不是你老了,而是心裡的事太重,身體承受不住了,二位可一定要保重身體。」

龐三爺點了點頭,呼來下人託上來一盤東西:「這次,二位可沒有理由再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