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門來,早有一隊人馬相迎,見了那名少年,紛紛躬身行禮,那少年微微一怔,忽覺腰間被人一擰,回過神來,擺手道:“免禮,都起來罷。”眾人方才起身。

過不片刻,一個頭領模樣的人物走上前來,恭恭敬敬的道:“大頭領,這兩個小鬼找到沒有。”那少年哼了一聲,撇嘴道:“我怎麼知道,進去連個鬼影也沒看到”說著轉過頭來,伸手將素問一推,喝道:“方三娘,你是怎麼辦事的,不是說有兩個小鬼到了這裡,在裡頭歇下了麼,怎麼見不到人。”素問一聽,趕忙跪了下來,顫聲道:“大頭領恕罪,屬下該死,屬下該死。”那少年肚內暗笑,作勢瞪了她一眼,喝道:“起來,格老子的,今晚找不到他們一個個提頭來見。”素問忙道:“是,是,屬下遵命。”

那少年說罷,當先走了出去,大手一揮,喝道:“方三娘,你們這裡人手夠麼,要不要我調些人來,你們客店之中,盡是一些酒囊飯袋,哼,就沒一個會管事兒的。”素問忙道:“大頭領說的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怎能跟您相比。”

那頭領一聽,趕忙分派人手,將客店團團圍了起來,分派已罷,那人方才上前,一臉諂媚的笑道:“大頭領恕罪,那兩個小鬼既是修道之人,自然不是方三娘之流所能窺測,依屬下之見,這兩個小鬼要麼覺察不對,一早便用法術逃了,要麼還在客店之中,在某個角落躲了起來。”

那少年心中一凜,用力在桌上一拍,喝道:“廢話,這還用你說,若是他們躲在客店,遲早也能搜了出來,倘若已經逃了,那可怎生是好。”那人吃了一嚇,不禁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的道:“大頭領,您難道忘了,除了咱們這一撥人手,黃河對岸,還有李頭領那一隊人呢,就算他們兩個出了客店,想上崑崙,也非得從那兒經過不可,有他老人家鎮守,我們又擔心什麼。”那少年哼了一聲,佯怒道:“就是由他們鎮守,我也不大放心,不成,你先準備一下,我還要去對岸瞧瞧。”說著站起身來。

甫一起身,便聽那人問道:“大頭領,這店裡便不搜了麼。”那少年隨口道:“不用了。”一轉身,又道:“慢著,你先留下來,在這裡等我,我和方三娘入內再走一遭,可別叫他們逃了。”說著轉過身去,對素問說道:“方三娘,還不快帶我進去。”素問應了一聲,伸手道:“大頭領,請。”那少年大步走了進去。

二人回了客店,仍舊來到柴房之中,素問伸手掩上房門,低聲道:“大哥,這兩個人怎麼辦。”那少年沉吟片刻,答道:“看樣子,這兩個人是留不得了,妹子,你手頭可有什麼裝人的寶物,咱們先把他們帶了出去,說不定以後還有用處。”素問聞言一笑,說道:“好啊,原來你看上了那婆娘,心懷不軌來著,怎麼,你捨不得殺她了。”

那少年搖了搖頭,正色道:“妹子,我待你如何你心裡明白,除你之外,我怎會看上別的女人,我不想殺她,一來是念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她已無反抗之力,我們又何必殺她;二來,她和那什麼頭領身份不低,只怕還有些用處,我們暫且把他們帶上,說不定以後還有用處。”素問“噗嗤”一笑,說道:“好啦,我剛才逗你呢,你何必放在心上,我就算如何不堪,總不能和這樣的女人計較罷。”說著伸了伸舌頭,一臉頑皮的神色,那少年嘆了口氣,無奈的道:“你呀你,總是這樣,從來都沒個正經。”素問俏臉一沉,道:“怎麼了,我是你的妻子,跟你開個玩笑也不成麼。”那少年道:“好,好,你要開玩笑,我怎麼敢說你,只是以後,不要開這樣的玩笑,好麼。”素問白了他一眼,低聲道:“臭木頭。”

說笑已罷,素問忽然撓了撓頭,說道:“對了,我身邊又沒有裝人的法寶,難道就這麼大搖大擺的把他們帶出去麼,除非神木藥王鼎還在我的手上”一言未畢,那少年早已從腰間摸出一隻黑色木鼎,雙手遞了過來,說道:“你瞧瞧,是不是這個。”

素問見了木鼎,一聲歡喜,趕忙搶了過來,放在手中不住把玩,摩挲良久,忽然眼圈兒一紅,兩行淚珠滾了下來,那少年見她流淚,心中一軟,忍不住摟住了她的身子,低聲道:“好了,別哭了,岳父大人在天有靈,也一定不想見你這副模樣”素問聽了,緩緩點頭,伏在她的肩頭抽泣起來,那少年輕嘆一聲,心中亦自黯然。

良久良久,素問方才止住哭聲,問道:“大哥,這神木藥王鼎不是已經落到了苦竹老賊手裡了麼,怎麼又回到了你這裡。”那少年搖了搖頭,道:“不,不是的,當初前輩見到了他,早知他會不守信用,因此當初交給他的,就是一件假貨,真正的神木藥王鼎,早在從你手上拿來的時候,已經被他神不知、鬼不覺的掉包了。”素問擦了擦眼眶,奇道:“咦,這小鬼竟能瞞過苦竹老賊,他有這麼厲害麼。”那少年聞言一怔,答道:“是啊,當初也不大相信,直到我親眼見到,這才知他所言不虛。”素問這才轉悲為喜。

那少年道:“所以我勸你一句,前輩真的是個大大的好人,以前你錯怪他了。”素問扁了扁嘴,說道:“哼,他是什麼好人,明明已經把東西給你了,卻一直隱瞞不說,不但害得大家慘死,還累得我平白擔了這多心事,依我說啊,他就不是好人。”那少年忙道:“妹子,你別錯怪了好人。”

說話之間,素問早已開啟鼎蓋,將方三娘等二人收了進去,素問收了寶鼎,仍舊打扮了一番,直到將臉上淚痕盡數掩去,這才與那少年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甫一出門,那小頭目已然迎了上來,躬身道:“大頭領,裡頭可有人麼。”那少年雙眼一翻,冷冷的道:“沒有。”那人被他雙眼一瞪,登時身子一顫,忙道:“是,是,既然裡頭沒有,咱們且到別處搜去。”說著領了眾人,徑往西首廂房去了,那少年暗暗冷笑,扭頭對素問說道:“方三娘,大家夥兒可忙了大半夜了,你這做主人的,怎麼也不上鞋酒菜,讓眾家兄弟解解乏,回頭一併算錢給你。”這番話,卻是素問教他說的。

果然素問一聽,連忙福了福身,諂笑道:“好的,好的,大頭領肯來小店光顧,那是屬下祖上積德,十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又收什麼錢,不用,不用。”說著對杜仲吼了一嗓子:“你這小賊,皮又癢癢了不是,難道還要請你。”言罷,又使了個眼色,杜仲一見,登時會意,趕忙進了廚房,將廚下酒菜端了出來。

酒菜上齊,足足擺滿了十幾張桌子,杜仲又取下肩頭毛巾,裝模作樣的把座椅又擦了一遍,這才一疊聲請眾人入席,眾人來到此處,受了半夜的凍,早已又餓又乏,這時一見酒菜,哪裡還跟他客氣,風捲殘雲般吃了起來,那少年坐入席中,夾了些清淡的菜餚吃了,專等那頭領回來。

過不多時,那小頭領領了眾人,從原路折了回來,那少年見了他來,嘿嘿一笑,指著不遠處一列桌椅說道:“你們忙了一宿,只怕也都餓了吧,正好,這裡老闆娘請客,何不就陪我喝上幾盅,來人哪。”杜仲慌忙送上酒菜。

那人見他出口相邀,不辨拒卻,恰好也真餓得很了,這才勉強入席,與一干屬下吃喝了起來,酒到酣處,眾人一個個喝得面紅耳熱,東倒西歪,只有那人始終不動聲色,自顧自的低頭吃菜。

那少年見狀,心中微微一驚,當下向素問使了個眼色,素問點了點頭,端起桌上水酒,扭腰走上前來,笑盈盈的道:“喲,您這麼只吃菜,不喝酒啊,來,來,今曰小女子做東,請老兄喝上一杯。”那人聞言,不禁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避了開去,向那少年拱了拱手,說道:“啟稟大頭領,屬下打小兒不會飲酒,不便之處,還請大頭領見諒。”那少年哼了一聲,冷冷的道:“怎麼,我的面子你也敢不給麼。”

那人站起身來,恭恭敬敬的道:“大頭領賞臉,屬下安敢不從,只是屬下的確不會飲酒,失禮之處,還請大頭領莫怪。”言罷,緩緩落座,竟不瞧對方一眼。

素問見他如此硬氣,皺了皺眉,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道:“喲,您還真會真會擺架子呢,連我們大頭領的面子也不給,嘿,旁人不知道的,還道你是頭領,我們大頭領才是屬下呢。”那人聞言一怔,抬頭道:“老闆娘,你”

素問心中暗暗冷笑,面上仍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抹了抹殷紅的嘴唇,冷冷的道:“您也不看看,這裡這麼多人,有哪個是不喝酒的,就連我這女人家,也是大碗酒,大塊肉,嘿,難道您就是個姑娘扮的,一滴酒也不沾麼。”此言一出,眾人盡皆鬨堂大笑。

素問見他仍無動靜,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原來果真是個娘們兒,杜仲,還不給我添酒。”

“來了您吶,~”

杜仲一聽,早已快步上前,雙手捧起酒壺,慢慢的斟了一杯,素問端起酒杯,尚未湊到唇邊,那人早已一把搶過,一仰脖,“咕嘟”一聲吞下了肚,烈酒入腹,一張臉登時通紅,素問雙掌一拍,笑道:“這才是真漢子呢,來,再來。”

酒過三巡,那人目光迷離,說話時連舌頭也打了起來,那少年心中大喜,放下酒杯,向他弩了努嘴,素問一見,登時會意,當下一邊不住敬酒,一邊套他的話頭,那人果然有問必答,再無半點隱瞞。

經過交談得知,那人原來名叫武海,乃是大頭領申元吉的副手,此番接到方三孃的密報,言道有兩名道門弟子在此歇足,這才領了手下數千人馬,專程前來客店緝拿,素問又問,他們為何四處捉拿道門弟子,武海這才說道,此番魔門部署周密,一邊廣派人手,分頭向道門諸派發動突襲,另一方面,又封鎖了通向崑崙的所有道路,務必要將各派求援弟子截殺,只等剿滅了正道諸派,這才四面合圍,一舉將崑崙拿下,他申元吉言道,此舉似乎又是苦竹長老的主意,素問等二人一聽,盡皆變色。

素問聽罷,以傳音之法對那少年說道:“大哥,苦竹老鬼上次襲擊我們天都一派,我還道他只是為了我手中的神木藥王鼎而已,原來此人野心極大,他的圖謀,竟是為了消滅正道所有門派,這一次我們前往崑崙,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少年聽了,默然不語,過了良久,才道:“怎麼,你怕了麼。”

素問暗暗搖頭,默默說道:“不,由你在我身邊,我不怕。”

那少年道:“不錯,苦竹老賊那一關,我們也都闖過來了,試問天底下還有什麼能攔得住我們,妹子,你既是崑崙弟子,崑崙派便是你的第二個家,而我,是你的丈夫,你要回家,我豈有不成全你的道理。”素問聞言,向那少年報以一笑,霎時間心中充滿了勇氣,暗道:

“是啊,大不了就是一死罷了,有他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我又有什麼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