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不上是什麼曲子,只是隨口吹吹罷了。”那童子聞言一笑,說道:“小子,能在我玉笛面前面不改色的,你是第一人。”

“是麼。”平凡呵呵一笑,道:“如此,晚輩深感榮幸。”

“小子”

那童子放下玉笛,神色變得嚴肅無比:“我還是那一句話,只要你肯認輸,我還可以放你一馬。”

“不必了。”

平凡擺了擺手,毫不猶豫的道:“前輩好意,晚輩心領,這便恭聆雅奏。”那童子聞言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嘆道:“可惜,可惜。”言罷,玉笛就唇,按宮引商,幽幽咽咽的吹了起來,這次吹奏卻不含絲毫法力,便與常人吹笛無異,

平凡聽得笛聲,只覺聲音清脆,曲調低沉,至於曲子曲子是何名目,卻是半點也說不上來,只覺得異乎尋常的悠揚動聽,那曲調低了一陣,聲音漸漸拔高,彷彿遠處有一個放輕了腳步,緩緩走來一般,他雖然不懂音律,卻也不禁沉浸其中,不由自主的雙眼微閉,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幅模糊的畫面,

那是在遙遠的西川,花紅柳綠,鶯歌燕舞,一派早春氣象,晨間的朝露,在枝葉上來回滾動,映著清晨的曰光,散發出一股柔和的光暈,柳枝之上,一隻黃鶯兒放開喉嚨,鶯鶯瀝瀝的唱個不住,楊柳一旁,一條小溪淙淙流過,穿過了一片峽谷,溪流中卵石遍地,幾尾游魚穿梭其中,越發顯得溪水凜冽、清澈見底,

好一派早春氣象,

俄而曲調一變,眼前景物隨之變換,原本十分柔和的陽光,似乎突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爐,盡情散發著無窮的精力,花間露水,早已不見蹤影,鳥兒也都不只趨向,就連山間的林蔭小道,也變得滾燙無比,似乎變成了燒紅的鐵板一塊,放眼望去,但見枝葉枯焦,蟬鳴刺耳,竟已成了一片盛夏氣象,

那童子又吹一陣,語調漸漸變得越來越高,四周暑氣,也變得越發旺盛,極目遠眺,只見花草、林木皆已消失不見,四下裡一片荒蕪,竟又變成了一片塞外風光,平凡凝神聆聽,只覺景象越來越是清晰,似乎自己已然回到了過去,回到了自己身在蠻荒的那段歲月,

朔曰熔金,七月流火,

彼時的蠻荒,無論何時都籠罩在一片血紅之中,也不知是太過炎熱,還是浸染了太多鮮血,總是一片死氣沉沉,滿目瘡痍,那是的他,滿眼皆是一片大紅,紅得刺目,紅的驚心,

他無法忘記,在那無盡洪荒之中,有一位姓秦的女子,曾經在自己的身旁香消玉殞,那時,他憤怒,他悔恨,他甚至恨不得轉過身去,擒住了那個惡人,將他千刀萬剮,凌遲處死,方能消去心中惱怒,

但,他終是走了,

帶著那位女子的無盡期許,頭也不回的踏上了返鄉的歸途,

他到了海邊,

大海浩渺,萬里無波,遠處潮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繼而潮水中魚躍鯨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再加上水妖海怪,群魔弄潮,忽而冰山飄至,忽而熱海如沸,極盡變幻之能事,而潮退後水平如鏡,海底卻又是暗流湍急,於無聲處隱伏兇險,

“嘩啦。”

海浪拍上礁石,捲起了一朵朵潔白的浪花,他的心,也如海中浪濤一般,高高低低的起伏不定,

海風,乾澀而清冷,

如同一粒鹹澀海沙,突然鑽進了他的眼裡,令他疼痛如新,淚流不止,

然而,大海是不會說話的,

他望著浩瀚偉岸的大海,一股濃濃的孤寂油然而生,

一如,他冰冷的心底,

下雪了,

雪花,一片一片,輕輕的落在地上,轉眼間鋪上了一層銀白,而他,也好像突然驚醒了過來,在五班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時一種冰冷入骨的感覺,

雪花,鋪天蓋地,似是一塊塊城磚,件天地萬物掩蓋其中,自然,也少不了他,

徹骨的寒意,如刀劍般穿透衣衫,瞬間,將心頭冷透,

冷,好冷,

這一刻,他忽然回過神來,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這一次,沒有刀劍,沒有法術,只有無盡虛空中的一縷寒意,**蝕骨般侵蝕他的肌骨,饒是他道心堅定,定力過人,這時也忍不住臉色發白,幾乎失去了抵抗的勇氣,

天氣,越發冷了,

一縷縷寒氣,如潮水般侵襲過來,侵入骨髓,他要緊了牙,籠住衣衫,一張臉瞬間如紙般慘白,

“好冷,好冷。”

樂聲之中,他的眼神漸漸變得迷離起來,似乎渾然忘了比試,只是一個暗中的旅人,絕望的躺在荒野之上,靜靜的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我可是要死了麼。”

他低聲呢喃著,眼神越發空洞起來,

“看樣子,這場比試要結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