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得喝聲,不約而同的向著那人望去。眾目睽睽之下,只見他身穿灰袍,頭挽雙髻,正是道童明月。清虛真人見了是他,不由得皺了皺眉,語帶不悅的道:“明月,你來這裡做什麼?沒看到我們在商議正事麼?”明月聞言,擺了擺手,走到清虛真人耳邊,低低的說了幾句。言罷,向清虛真人拱手為禮,轉身徑自去了。

清虛真人抬起頭來,臉上的慈和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煞氣。只見他雙眼一瞪,兩道實質一般的精芒暴射而出,在眾人臉上掃了過來。在座無論是誰,只要和他目光一觸,登時機靈靈打了一個寒戰,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去。清虛真人從左至右,又從右至左的掃了一圈,在平凡臉上停了下來。

過得片刻,清虛真人容色一霽,面向平凡問道:“平師侄,請你再說一遍,你的這件法器從哪裡得來的?叫做什麼名字?”

平凡聞言,心中微微一驚,強作鎮定的道:“掌教師伯,弟子這件法器,是從百丈崖上得來的。至於它叫什麼名字,弟子也說不上來。掌教師伯,難道我這件法器有什麼問題麼?”

清虛真人一聲冷笑,冷冷的道:是麼?很好,本座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再問你一句,這把劍哪裡來的?”

平凡答道:“百丈崖。”這一次,竟是連稱呼都省了。

“還敢扯謊!”清虛真人一拍桌子,怒道:“來人,把這逆徒穿了琵琶骨,打入寒冰煉獄!”話音一落,立時便有兩名弟子走進殿來,伸手便要拿他。平凡見狀,也不驚慌,反而抬起頭來,問道:“掌門師伯,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清虛真人站起身來,臉上突然如同罩了一層寒霜,罵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拿假話騙我!這把赤霄,你從哪裡得來的?”

“什麼,這是赤霄?”清玄真人臉色一變,身形一晃,已然搶到平凡身前,隨即把手一伸,一把將他提了起來。清玄真人口中呼呼喘氣,眼中漸漸露出野獸一般的兇狠神色來。過得片刻,他才嘶啞著嗓子問道:“你說,你這把劍哪裡來的?你若不說,我一掌打死了你!”平凡一聲冷笑,扭過頭不去理他。

清玄真人見他對不理不睬,不禁又是激動,又是憤怒,右手五指加勁,“喀喇”,“喀喇”兩聲,接連捏斷了幾根肋骨,口中喝道:“你說不說?”平凡肋骨一斷,肋骨尖端刺入胸口傷處,霎時之間,痛得幾乎暈死過去,但他咬緊牙關,始終一言不發。

清玄真人見他竟對自己不理不睬,不由得怒發如狂,左手一揚,“噼噼啪啪”接連扇了他十幾個耳光,登時打得他滿臉滿口都是鮮血。平凡把口一張,鮮血連著牙齒,一股腦兒的流了出來。清玄真人視若無睹,厲聲喝道:“玉真子這狗賊在哪裡?你到底說是不說?”

平凡眼望清玄,忽然間高高抬起了頭,仰天一陣長笑。笑聲之中,充滿了淒涼苦楚之意。平凡笑了一陣,驀地裡胸口一陣劇痛,忍不住彎下腰去,抱著胸口咳嗽起來。平凡咳了一陣,慘然笑道:“哈,哈哈!你說他是狗賊?我看你才是狗賊!”清玄真人怒道:“你說什麼?”

平凡冷笑一聲,眼中忽然間流露出無比倔強的神色來:“我說,你才是狗賊!你要殺我,儘管來殺好了。我決計不會說出他的下落。”清玄道人一聲怒喝,揮掌向他頭頂擊來。平凡微微冷笑,既不閃避,也不招架,在他心中,反而有一種解脫般的快意。

要知平凡生性敦厚穩實,絕非衝動莽撞之人,只是他畢竟年少,血氣方剛,越是受人折辱,便越是激起了他倔強不屈的性子,所以他一切都豁了出去,什麼不管不顧了。

也說不定是由於他念念不忘的美麗姑娘愛上了別人,使他覺得世情慘酷,人生悲苦,就算受人折辱也好,被人殺了也好,終究不過是一死罷了,又有什麼大不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當兒,頭頂忽然亮起一道青光,將清玄道人逼退。清玄愕然抬頭,只見那人器宇軒昂,青衫磊落,正是牟尼堂首座沈天河。清玄真人見了是他,登時大怒,伸手向沈天河鼻端一指,罵道:“天河師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天河微微一笑,淡淡的道:“清玄師兄,十七畢竟是我牟尼堂門下弟子。就算他當真犯了什麼過失,也該由我這個做師父的管教,輪不到你這外人出手。況且真相到底如何,咱們誰也不知。若是隻是聽了一名道童的傳言,你便濫施毒手,恐怕。。。”

“恐怕什麼?”

“恐怕外人會笑你清玄師兄遇事不明,是個大大的糊塗蛋。”沈天河不卑不亢,緩緩轉過頭來,面向清虛真人說道:“不知掌教師兄以為如何?”

清虛真人聞言,臉色一沉,冷冷的道:“天河師弟,聽你言下之意,似乎懷疑我長門弟子胡言亂語,倒似存心汙衊你那位高足一般。倘若他不是做賊心虛,又何必躲躲藏藏,堅不吐實?”

沈天河搖了搖頭,說道:“師弟不敢。長門弟子素來便是掌教師兄的親傳,親厚有如心腹,他們又怎敢怎敢胡言亂語,欺瞞師兄?”頓了一頓,又道:“可是十七從小在本派長大,他的人品怎樣,想來大家也都知道。他既然堅持不說,那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二位師兄又何必苦苦相逼?”這番話入情入理,只聽得眾人不住點頭。

清虛真人聽了,搖了搖頭,嘆道:“天河師弟,我只問你一句,你何時入的本門?”沈天河答道:“回掌教師兄:我是壬午年七月二十三日那天入的山門,至今已有一百一十七個年頭了。”清虛真人點了點頭,說道:“嗯,已經有一百一十七個年頭了。沈師弟,你知不知道,在你入門之前,本門曾經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沈天河問道:“什麼大事?”

清虛真人長嘆一聲,將玉真子前來上清宮挑戰的往事說了出來。

沈天河每聽一句,臉色便白一分,直到故事聽完,他的臉上早已沒了半分血色。這些往事,資歷老一些的,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如今聽清虛真人往事重提,不少人都紅了眼睛,甚至還有幾名老道不顧身份,嗚嗚咽咽的哭了出來。

只聽清虛真人說道:“天河師弟,本來出家人慈悲為懷,原不該把這些仇恨記在心上。只是當年一場惡戰,不但三位師尊隕落,赤霄寶劍被奪,就連本門鎮們的三法四訣,也被人趁火打劫,奪走了大半。更有數百名師兄弟臨陣脫逃,險些將本門千年基業毀於一旦。若非本座當年,將玄冥真水訣,南明離火訣送與青城,峨眉兩派,以求得這兩派的庇廕,只怕本派連山門都要被人奪了。從此以後,除了神宵五雷正法之外,本門竟沒有一套像樣的法訣。此事乃是本派的奇恥大辱,本來不該宣之於口,然而老道忝為掌教,師尊之仇,豈可不報?就算你說我蠻橫也好,兇狠也罷,此事我終究是要追查到底了。”末了,清虛真人又道:“天河師弟,若是你那徒兒,肯乖乖說出玉真子的下落,本座不但既往不咎,還會法外開恩,擢升他為長門弟子之首,從此受本座親傳;若是他堅持不肯吐實,到時追究起來,你可別怪我這做師兄的心狠。”沈天河聽了,微一頷首,說道:“掌教師兄,請你給我一夜時間,我試試能不能勸這孩子回心轉意。明日若還不成,我便親自將他帶來,任由師兄處置。”

“好,我便給你一夜時間,明日一早,我再等你的回話。”清虛真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