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砰”地一聲,學校那殘破的大門又被人狠狠地踹開了,木屑紛飛……

所有散去的學員又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集結,大家都以為夜主莫多去而復返了。

在眾人愕然的眼光中映出了一個狼狽的身影,那個人赤裸著上身,肩膀上扛著一把長刀,滿臉灰塵。他顯然沒有想到廣場上會聚集這麼多人,他乾咳了一聲,故作鎮定地瞄了一眼狼藉的大門,“大家在開會?這門怎麼回事,以前踹的時候沒這麼脆弱啊,你們之前遇到強拆了?”他本想講個笑話分散大家的注意力,卻沒想到說完後眾人的臉色變得更加古怪了。

“聖佑,你回來了,任務完成得怎麼樣?”雄奇校長黑著一張臉站了出來,他赤裸著雙腳,只穿了一條內褲,周圍的人卻並沒有露出太多驚訝的表情,有的只是像看待一個孩童心性的長輩的那種無奈和理解,這讓溼漉漉緊隨其後的沐清河很是不解,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一隻翱翔的雄鷹用羽翼庇護著窩裡的孩子,而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聚在它身後啄它厚重羽毛裡的寄生蟲。這不像是一個學校,更像是……家庭。

被叫做聖佑的傢伙摸了摸鼻子,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從褲兜裡掏出一支香菸,點燃後慢慢地吸著,就在雄奇即將發飆的時候,他說話了,“失敗了,差點讓人當成食物涮了。”聖佑扔掉香菸,耷拉著腦袋用手指扣著水泥地面的縫隙。

雄奇靜靜地看著他,看到他這副小孩子的樣子嘴角微不可察的揚了揚,他太瞭解聖佑了,這個心高氣傲到骨子裡的小子,在這所學校裡除了自己沒人能駕馭他,這次是他唯一一次任務失敗,但現在看來,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聖佑,還記得你臨行前與我定下的協議嗎?”

聖佑猛地抬起了頭,眉頭緊皺在一起,半響,他咬了咬牙說:“記得,拿不回黑石頭,任你處置!”

雄奇的臉上露出一個陰謀得逞的表情,他像一隻老狐狸一樣循循善誘,“聖佑,你知道我們學校出任務的時候一直是小隊制,只有你一直是獨來獨往,你是這裡最優秀的學員,你的能力一直得不到最大化的使用是我一直以來的心病啊,現在我再問你,你需要隊友嗎?”

“需要。”聖佑低著頭說,聲音低不可聞。

雄奇顯得十分高興,“好,我這就給你安排隊員,復博·威廉姆斯、何雨夢。”他伸手指了指黑大漢和那位編號013的中國美女。

“還有……沐清河。”最後,雄奇的手指向了一邊瞪著眼睛像個好奇寶寶的沐清河。沐清河愣住了,聖佑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雄奇摸著下巴繼續說道:“這小子是剛入校的新生,聖佑,我就把他交給你了。”還能說什麼,聖佑只能苦笑著點頭。

達到自己目的的雄奇笑了笑,轉頭對身邊的卡其教授說道:“莫多公然派人在我們學校新生晚會鬧事,我們和夜組織鬥了這麼久,這次的事絕對不能就這樣結束,還記得前不久你們調查到的夜組織的據點嗎?”雄奇的眼裡閃著幽幽的光芒,這個從不肯吃虧的老傢伙怎麼會這樣善罷甘休呢?

“你說的是撒哈拉沙漠上的那隻小老鼠?”卡其教授露出思索的表情。

“就是那隻鑽沙子的小老鼠,就拿他來補償我們這次的損失吧,想必莫多不會說什麼的。”雄奇好像想起了莫多暴怒的樣子,不禁失笑,“聖佑,這件事交給你去辦。”

“沒問題。”聖佑點頭回應。

“帶上沐清河。”雄奇校長補充了一句就轉頭向宿舍走去。

“什麼?”聖佑不可置信,他漠然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沐清河,“帶上他也可以,但是他的安全我不負責!”

“當然,如果他死了,你就找個沙丘把他埋了,屍體都不需要帶回來。”雄奇校長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

沐清河感覺兩條腿像麵條一樣軟,怎麼站都站不直,這個該死的老混蛋不是說真的吧?

(二)

諾大的飛機上只有兩個乘客,貝爾塔門大學雄厚的財力再次讓沐清河震驚,飛機上十幾個美貌的空姐只給兩個人服務,自己和對面那個抱著膀子打瞌睡的高冷男人。

這個男人的氣質沐清河感到很熟悉,這種融入骨子裡的驕傲像極了中國傳說中的一個人物,那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成佛前的孫大聖好像就是這個樣子,踩祥雲,鬥鬼神,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叫囂世間一切不平事。

“你想要一杯咖啡嗎?”沐清河實在忍受不住這尷尬的氣氛了,只好硬著頭皮開口打破沉寂。

半睡半醒中的聖佑以為是服務人員對自己說話,剛想開口回絕,誰知一睜開眼睛就迎上了沐清河那拘謹的臉。看著沐清河那小心翼翼的眼神,聖佑頓時失去了開口相談的興趣,他輕輕地哼了一聲,扭過頭看向了外邊的天空。

真是一個傲慢的傢伙,沐清河搖了搖頭,怎麼自從出國以後就沒碰見一個正常人。但是這次旅行還要好久,從之前面前的這個大男孩和雄奇老傢伙的對話來看,這次任務肯定沒有那麼簡單,甚至鬧不好要丟掉性命的,所以沐清河當前就算再不喜歡這個傢伙的脾氣,也要旁敲側擊地問明白,否則怕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你知道孫大聖嗎?”所幸英語學得不錯,不然此時套近乎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學習英語十幾年,也罵了十幾年,沐清河總算碰到了一次用的上的時候。

“你煩不煩?”聖佑眉頭緊皺,他實在是對這個身體瘦弱還老是打擾自己的傢伙沒有半點好感。

沐清河一臉苦相,要不是想知道具體任務是什麼,鬼才會搭理你。沒辦法啊,兩個人如果一直這麼保持著安靜,可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沐清河嘆了口氣,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他只好假裝沒有聽到聖佑的抱怨,開始了自言自語。

“孫大聖是一個很可憐的人,沒有父母親人,因為得罪了很厲害的人就被捉起來坐了很多年牢。從牢裡出來之後,把他關進去的人讓他來自己的公司當保鏢,保護外出歷練鍍金的公司高層回公司拿東西,但是呢,回公司的路上很多危險,有搶劫的,有殺人的,有強搶民女的,於是孫大聖就拎著棍一路打過去。很有意思對不對,”

“更有意思的是什麼你知道嗎?保鏢是公司找的,路上的那些壞人也有很多是公司故意派去的,之後身份暴露了,立馬有公司高層來當和事老,雙方握手言和,喜笑顏開,可是被那些壞蛋禍害的平民百姓卻沒人替他們申冤。”

“真夠噁心的,像我認識的很多人,在他們眼裡,這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聖佑不知道從何時起背靠在了座位上,他眼神平靜地聽著沐清河講的故事,忍不住地開口說道:“哪家公司?我去把他們總裁綁了。”

“你聽著呢。”沐清河有些高興,既然有了交流那就好說了,總能找到機會套出對方的話來。

“孫大聖桀驁不馴,就算牢獄和緊箍也不能壓住他哪怕一絲傲氣,這是一本書裡的人物,我很喜歡這本書,說實話,之前我曾經把很多人想象成書裡的人物,馬瀟竹是沙和尚,做事默默無聞、一絲不苟;王奶奶是唐僧,嚴厲苛責,而且老是碎碎念;柳婷婷是嫦娥,長得漂亮,心地善良。”沐清河掰著手指頭一個人一個人的數著,認認真真地把每個人的性格都說一遍,就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自己這是在幹嘛,在一個陌生人面前不但沒急著套話,反而說這麼一堆讓人不耐煩的話,他越說聲音越小,抬起頭看向聖佑,但是聖佑臉上表情很平靜,並沒有一點不悅的樣子。

其實聖佑倒是能夠理解沐清河這種做法,像一隻迷路的小老鼠一樣一頭扎進了陌生的環境,而且是完全重新整理過去十幾年認知的新環境,在沒有害怕到發瘋的情況下,只能拼命找尋過往的記憶,讓自己在內心深處能夠堅信,自己過去十幾年並不是虛假的活著,而是有血有肉有朋友。

至於為什麼越說聲音越小,大概是沐清河也很清楚,他離過去那些人,那些事,那種生活……越來越遠了。

“所以你為什麼要提孫大聖?”沐清河說完話後居然不做聲了,聖佑覺得好笑,怎麼說著說著把自己說自閉了呢?其實沐清河心裡的小九九在聖佑的眼中根本無所遁形,一個從小就在大家族中爾虞我詐摸爬滾打的人,怎麼會看不透一個前半生只和書本打交道的乖孩子心中所想呢?

“啊?”沉寂在回憶和感傷中的沐清河顯然沒想到聖佑會主動和自己搭話,不知所措之後強裝鎮定地說道:“我覺得你像他。”

“聽你說完這個人之後,還不錯,我很喜歡。”聖佑本想笑一笑以示善意,但是可能太長時間不笑了,所以他只是把嘴唇咧了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