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韓兩國貌似心合,實則不然。同宗相出、尚且如此,更何況燕、楚呢。

又同眾將商討了一陣,趙雍便借休整之口,出得帥帳。

趙雍對先行出戰與否沒有做什麼表態。但相較於韓悅的即戰態度,他還是更傾向於公孫衍的籌劃。

燕、楚兩國雖然已經出兵,但大軍畢竟未至,若是兩國中途出個什麼么蛾子,聯軍的作戰計劃務必是要做出相應的更改。

況且在他的記憶中,函谷關好像還從來沒有被從正面攻破過。

秦王嬴駟恐聯軍兵盛,趙雍何嘗不是恐聯軍心志不齊。這從聯軍各自駐紮的行營其實就不難看出……五國分駐的營地竟是呈五角形分佈,這不禁讓趙雍暗自無語。

這般行營,雖能相互拱守側翼,但秦軍若是派出幾支敢死隊,其實不用多大的代價,便可從聯軍薄弱的部分突進,將五國聯軍相互分割,繼而圍殲。

秦軍有沒有這個膽子,趙雍不知道。但這等明顯的缺陷,就是他這個後生之輩也能看得出來,他不信公孫衍和韓悅這等沙場宿將看不出?

可見,五國雖是結盟伐秦,但對彼此還是懷有深深的提防之心。這便是這個時代的規則啊。

不過在腹誹列國眾將各懷鬼胎的同時,趙雍也不得不暗自承認,其實自己也是心懷異志者之一。

趙雍想到了,若是可以勝利,便可以推行他的長遠計劃。借餘威進而挺兵或威迫、或強佔,上郡,加快擴大趙國在西線的影響力。他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籌謀,所思所慮何嘗不是私慾。

也是無奈,只因此戰不是一家之戰,戰爭的全域性、列國的軍隊也不可能盡歸他一人掌控,就算是趙國想大公無私,那最後也只能是自找苦吃。

回到趙軍營地,趙國的將士們已經圈好了行營佈置地,正在行營外忙碌著設定蒺蔾、鹿角木、陷馬坑、拒馬槍等阻滯設施,王帳和寢帳已經在行營的中央搭建好了。趙雍召來了蘇秦和龐煖。

邯鄲的三大營而今還未至函谷,肥義雖然率軍先行一步,但步兵的速度比騎兵卻要慢上不少。

昨日探馬便傳來訊息,燕軍已經出趙地進了魏境。楚國按道理應該會比燕國更快一些。

時間緊迫,最多月餘兩軍定要開戰。

趙雍點了十餘名親衛,帶著龐煖和蘇秦便朝著營外而去。

路上又找了幾個熟悉秦嶺、和附近山川的壯丁,一行人便繞著函谷關周圍的山川地脈,開始記錄。主要是探查水源、河流和地形的情況。

趙雍當然也可以讓下邊的人去做,但這個時代的人想法從根本上和他還是有些出入的。而且此次既然已經親征,為的不就是事無鉅細嗎。

戰場上的東西向來都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對不確定的事情,他向來都是儘量親力親為。

函穀道,對於這道從洛邑到咸陽的交通咽喉,若單從地圖上看,能繞過的地方著實不少。但當人們實際親臨,才讓人知道了什麼叫做天險不可逾越。

半個月的時間,單單是繪製地圖用的絲帛便用掉了一百餘張,幸好趙雍早有準備,從邯鄲帶來了不少裁減好的帛紙,若是全用簡犢、那還不知道有多重。

雖然損耗不小,但效果也是令人滿意的,至少比軍營中的簡犢清晰了不是一點半點。

從那一張張拼合而起的新繪地圖上不難看出,崤函古道的北側為太行山餘脈‘中條山’,南部為秦嶺,而它們的中間流淌著的便是那條萬古不息的淘淘黃河。

但在崤函古道接近虢國故地的(今三門峽)附近時,赫然凸起了一座北連黃河、南達秦嶺餘脈的高地,將崤函古道一分為二。這塊高低便是“稠桑原”。

稠桑原乃黃土地貌,在天長日久的雨水沖刷下,高地的中間被沖刷出了一條長達十數里、但寬度卻僅僅丈餘的裂縫,這條通道便是‘函穀道’函谷關即位於此裂縫的最東端。

當然,若單單是黃土高地,其實也並不能阻隔關東大軍的攻伐。

但稠桑原之所以被稱為原,便是因為其上松柏密佈、桑林叢生,而這道天然的防護林更是一直自函谷關向西延伸百餘里直到關中境內。森林之茂盛阻止了關東的征討大軍。

但若關東列國人工砍伐稠桑原上的樹木,應該也有可能造就一條可以繞開函谷關的通道。

如此,函谷關前的護城河,門水河(弘農河)將徹底打消關東諸侯繞道的想法。

作為函谷關的天然護城河,門水河並非後世那時常斷流的小溪。而今,此河雖然不是很寬,但水勢洶湧的程度僅遜於趙雍見過的黃河,而其水流更是緊緊地貼著稠桑原流過函谷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