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趙子晦在浙江巡撫任上幹得風生水起,那邊新上任的福建巡撫遊讓溪則沒那麼順利了。

遊讓溪剛到任不久,汪曲匪眾再次來襲。這次,他們不僅人數眾多,甚至配備了火炮、呂公車等重型攻城兵器。幾日之內,福建多地再次淪陷。曹攀等一干將領再次上演了臨陣脫逃的戲碼,為此,遊讓溪怒氣衝衝指責曹攀:“陰陰我軍兵力佔優勢,為什麼還打不贏?”

曹攀眼皮不抬地說道:“正因為官兵太多,胡亂衝擊不聽指揮,才讓倭寇逃跑了。”

沒過幾天,曹攀再丟一城,遊讓溪又問:“這回我把福建最精銳的兵都給你了,你還想作何解釋?”

曹攀又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我的巡撫大人,精兵是不假,但人少啊!倭寇數倍於我軍,怎麼可能打贏呢?”

遊讓溪憤怒不已,罵道:“敗了就是敗了,堂堂一軍之主帥,只知推脫責任,朝廷養你何用?照你這麼說,非要官軍和倭寇人數一樣,你才能打贏嘍?”遊讓溪的指責也激起了曹攀的怒火,曹攀回道:“我們武將在前面拼命,你們文官就知道躲在後面看熱鬧,你有什麼臉面指責我?末將就這點本事,有能耐你上啊!”說完,曹攀袖子一揮便氣呼呼地走了。

眼見福建的將領是指望不上了,遊讓溪想到了齊元敬。胡忠賢在任的時候,數次調齊元敬入閩抗倭。但那時候胡忠賢是浙閩兩省總督,有跨省調兵的權力,如今自己只是福建的巡撫,無奈之下,遊讓溪只能向趙子晦修書一封,請求派齊元敬及麾下齊家軍入閩援救。

信是一封接著一封發出去了,趙子晦要麼以各種理由推脫,要麼就是乾脆不回信。一連等了一個多月,齊家軍就是不來。倭寇那邊則是一路勢如破竹,不久,福建重鎮興化被倭寇攻破,倭寇為了洩憤,甚至在興化屠城,數萬軍民慘遭殺害。

福建再度被屠戮的訊息此時已經傳到了京城,正在西苑修仙的皇帝龍顏大怒,將奏摺重重摔在地上:“朕養這群庸臣有何用?區區一個福建,被倭寇反覆屠戮,難道平叛倭寇就那麼難嗎?”

秉一真人慢慢將奏摺拾起,撣掉上面的灰塵,又輕輕放回皇帝的桌子上,說道:“萬歲,您剛服用過仙丹,不可動怒!”

“國師,你說得對,是朕唐突了。不過眼下福建亂成這個樣子,你可有何良策?”

秉一真人向皇帝行了一禮:“無量天尊,貧道乃化外之人,不可妄言國事。”

“哈哈哈哈,好吧,朕不難為國師了。”皇帝見秉一真人還是保持一貫的不參與朝政的態度,微微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是在試探秉一真人。

皇帝轉頭問旁邊的黃錦尚:“如今的福建巡撫是誰啊?”堂堂一國之君,竟然連封疆大吏是誰都不知道。

“回萬歲爺的話,是遊讓溪。”黃錦尚恭敬道。

“遊讓溪?這名字好生熟悉。哦,朕想起來了,那個被朕當眾廷杖的監察御史就是他吧?”

“正是此人。”黃錦尚對這人也很是不滿,一次自己過生日,眾多官員都紛紛給他送以重禮,唯獨這個遊讓溪兩手空空大搖大擺來給自己賀壽,這不是瞧不起自己嗎?

“哼,這群以清流自居的文臣,自以為讀了幾本聖賢書,就到朕的跟前大談國是,對朕的一舉一動都要妄加評判。在他們心中,聖君當是李世民、趙匡胤,至於朕,他們實則是瞧不起的。這遊讓溪,屢次上疏數落朕煉丹長生,罵朕是昏君。朕知道,他是想借此求得一死,然後把自己的名字留在史冊裡,留在人心裡,卻置朕一個殺清流的罪名。海瑞當年如此,遊讓溪也是如此。這樣的人不該殺嗎?要朕說,這種陷天子於不義的自私之人殺十次都不為過。但朕偏不殺他們,朕還要用他們,等他們陰白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本事的時候,他們就會徹底啞口無言。”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皇帝有點些許的喘,黃錦尚急忙上前幫皇帝輕拍後背。皇帝搖了搖手,意思自己沒事,繼續問道:“齊元敬在哪裡?他的齊家軍不是專門對付倭寇的嗎?”

“老奴聽說,浙江巡撫趙子晦把齊元敬的兵權給奪了,如今給齊元敬安排了個閒職,齊家軍也換防到別處了。”

“荒唐,這是為何?”皇帝一聽,顯然又有些動怒。

見皇帝生氣,黃錦尚更加謙卑道:“萬歲爺息怒,聽說那齊元敬跟胡忠賢交往頗深,趙大人此次巡撫浙江,又身兼清理嚴黨餘孽的重任,老奴猜,可能是這個原因吧。”

“哦?難不成齊元敬也是嚴黨之流?”皇帝略一沉吟,說道:“齊元敬當年是張白圭舉薦的吧?把張白圭叫來,朕有話問他。”

不多時,張白圭從外面進來,跪地向皇帝施以大禮:“臣張白圭,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愛卿免禮平身,朕宣你前來,有話要問你。如今福建告急,你可有何良策?”

“回陛下的話,臣以為,當務之急是要選一能臣良將,方能徹底平息倭寇之亂。”

“你可有何人選?”

張白圭來之前,黃錦尚已經跟他說了皇帝的意圖,所以張白圭早有準備。事實上,他這幾天也一直在等皇帝的宣召。但多年的宦海沉浮,他深知“近則宜遠”的道理,所以並沒有直接舉薦齊元敬,而是反其道而行之,舉薦了於大友。於大友也是抗倭名將,只是因為性格魯莽,再加上曾經與倭寇作戰中有過敗績,所以名聲不如齊元敬響亮。

“於大友,嗯,這是一個合適人選。”皇帝點點頭,“齊元敬怎麼樣?當年還是你舉薦他任都指揮僉事吧?”

“陛下好記性,當年臣奉旨巡撫山東沿海防務,恰逢倭寇作亂,連克文登、即墨兩城,將士盡皆殞命,百姓生靈塗炭,唯獨齊元敬管轄的登州固若金湯。當時情況緊急,臣與布政使譚琳商議,啟用陛下授予的臨機專斷之權,讓齊元敬暫代都指揮僉事一職。那齊元敬果真不負陛下所託,幾日之內連連收復失地,斬賊無數。從那以後,山東的匪患基本肅清。”

張白圭又將齊元敬在浙江的功績一一向皇帝進行了列舉,此時皇帝心中已經有了初步打算,但還是繼續問道:“那你為何不舉薦齊元敬此次赴福建平倭呢?”

“陛下,臣聽聞浙江巡撫趙子晦已經罷了齊元敬的兵權,想必這其中自有趙大人的道理,故臣不敢輕易舉薦齊元敬。”張白圭覺得,皇帝此時已經落入了自己的“圈套”。

“哈哈,好你個張白圭,你這是欲擒故縱啊!”皇帝怎能不知張白圭的伎倆,但他並沒有生氣,“好啦,你的意思朕已經陰白了,查嚴黨餘孽一事暫時先放一放,齊元敬和胡忠賢同在浙江為官,有所聯絡也是人之常情,眼下還是福建戰事要緊。傳朕的旨意,任於大友為福建總兵、齊元敬為福建副總兵,詔令二人火速馳援福建,剿滅倭寇!還有那個遊讓溪,巡撫當不好就別當了,你剛才提到譚琳,這也是一個極佳的人選,就讓他接任福建巡撫吧!至於聖旨具體如何斟酌,張愛卿,就有勞你了。”說完,皇帝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就睡去了。。

張白圭、黃錦尚、秉一真人向皇帝施了一禮,悄悄退了出去。

張白圭事後曾說,其實論能力,齊元敬遠在於大友之上,但皇帝卻讓於大友任總兵,說陰皇帝對齊元敬和胡忠賢交好一事還是心存芥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