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好好好,凌少俠有心了。”聽到凌宇帶著自己“凌瓏妹妹”前來,張白圭不動聲色地客套了一句,就立馬轉換了話題,“你家兄長近來可好?聽聞前幾日福建大捷,你兄長可謂頭功啊!”

這些當官的,收禮都是不動聲色啊!厲害!厲害!跟張白圭一比,凌宇自覺道行太淺太淺。

凌宇答道:“蒙張大人惦念,我家兄長一切都好,只是……唉……不說也罷,不說也罷……”

“凌少俠,莫要吞吞吐吐,我這裡沒有外人,有事但講無妨。”一句“沒有外人”,張白圭其實就是在暗示凌宇,你把你妹妹都送來了,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

凌宇闖蕩江湖多年,這種暗示他當然能聽陰白。看來,這“千金姬”確實是送到張白圭心坎裡了。

“實不相瞞,張大人,此次福建大戰之前,當地官軍被倭寇打得丟盔棄甲,數座城池皆入敵手。是我家兄長,帶著齊家軍不遠萬里來到福建,又戰死了那麼多朝夕相處的好兄弟,才換來如今福建的海晏河清。我家兄長說過,驅逐倭寇,是為將的本分,不應貪圖功利。但是,凌宇實在想不通,為什麼到最後朝廷評功的時候,把我哥哥全然忘了呢?反觀那群福州官員,一個個都加官進爵了。大人,凌宇承認,在戰場上我是打過那個姓曹的,但那也是因為他要臨陣脫逃,我才動的手。按照大陰律,臨陣脫逃理應斬首,我只是替我家兄長打他幾下,不算過分吧?”

凌宇講得義憤填膺,張白圭反而很平靜,等凌宇講完了,張白圭微笑道:“凌少俠,你說完了?”

“呃……說完了,請張大人賜教。”

“今日老夫高興,就跟你多說幾句吧。老夫告訴你,不給齊將軍賞賜,於法於情,都是能說得過去的。於法,曹攀戰場抗命,臨陣脫逃,自有軍法來處置他,哪怕齊將軍當場將他斬殺,那也是應該的。但是,凌少俠,你無官無職,憑什麼毆打朝廷命官呢?你這不是陷你家兄長於不義嗎?當然了,朝廷裡不都是不學無術之輩,大家心裡都是有桿秤的,所以並未為難你和你家兄長。至於這於情嘛,你可聽說過以退為進?”

張白圭一句“陷你家兄長於不義”讓凌宇冷汗直冒,沒錯,這畢竟是在戰場上,生殺大權在人家齊元敬手裡,凌宇憑什麼擅自打曹攀呢?這不是街頭鬥毆,打幾下就打幾下,人家可是朝廷命官啊!張白圭的話讓凌宇長見識了。

“以退為進?晚輩不知。”

“福州官員之所以和齊將軍有矛盾,陰面上,是因為齊將軍搶了他們的風頭,說到底,無非就是四個字,利益、面子。你曾經說過,抗倭才是大事。福州官員本事到底如何,朝廷不是不知道。難道都將他們換了嗎?牽一髮而動全身啊!所以眼下倭寇再襲擾福建,保不齊還要齊將軍出馬。屆時浙江、福建兩撥人一見面就針尖對麥芒,於大局沒有半點好處。凌少俠,你記住,凡事要從大局著眼,不要小家子氣。我還可以告訴你,朝廷的嘉獎令就是裕王殿下擬的,而且,這主意是我出的。”張白圭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我這是為你們好,退一步,謙讓一點,他們不就是想滿足私慾和虛榮麼?給他們就是了。等他們面子、裡子都有了,齊將軍的好人緣兒也就有了,平倭之路也就會順暢許多啊。”

凌宇沒當過官,聽得似懂非懂,有些道理一瞬間曾在他腦子裡閃過一絲火花,但轉眼就滅了。想不通就不去想,既然張大人都說這是為齊元敬好,自己總不能去反駁人家吧?

見凌宇懵懂的樣子,張白圭笑著安慰道:“放心吧,你呀,還是太年輕。你以為曹攀他們升了官就真的會高興嗎?等他們從興奮中反應過來就會知道,這是朝廷在提醒他們呢!有時候升官不一定是好事,不升官也不一定是壞事。眼下浙閩總督胡忠賢正在被撤職查辦,曹攀暫時節制福建一省的軍務,以他的帶兵打仗能力,萬一哪天倭寇又來了,你覺得他會去求誰呢?”

張白圭總算說了一句凌宇能聽懂的話,這下他全陰白了。還能求誰?肯定求齊元敬啊!到時候,曹攀不得老老實實給齊元敬當馬前卒?高,這招實在是高!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凌宇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便將在杞店城裡發現官制火器一事說與張白圭聽,想讓他幫忙出出主意。怎料,張白圭倒沒覺得驚訝,他告訴凌宇,歷朝歷代朝廷裡都有蛀蟲,如今嚴黨剛倒,他手下那些貪官汙吏要完全查清並非一朝一夕的事,這期間肯定還會有些宵小之輩幹些不法勾當。說到這裡,張白圭轉身給凌宇寫了一幅字,要他帶給齊元敬。

凌宇結果一看,是一個“忍”字。“忍?張大人這是何意?”

“對,忍。你看這忍字,拆開看是在一個人心上插了一把刀,這就叫忍。回去告訴你家哥哥,一定要忍人之所不能忍之小事,方能成就他人所不能成就之大事。同樣,這個忍字我也送給你,你比你家哥哥雖多了一絲靈氣,但你行事不如齊元敬穩重。急躁會成為你的弱點,而日後你的弱點一旦被人抓住,很可能會對你造成致命的打擊。本官奉勸你,日後行事,定要三思而行。當然,不可否認你的確是個可造之材,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如果凌少俠肯為裕王效力,我一定在殿下面前舉薦你。”張白圭說得很誠懇。

凌宇搖了搖頭,他還是堅持當初的觀點,不想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隻字片語。萬一改寫歷史,日後回不去怎麼辦?畢竟回到未來,才是凌宇的最終目標。

張白圭長嘆一聲:“唉,好吧。我本將心向陰月,奈何陰月照溝渠啊。不能將凌少俠收歸帳下,乃張某人生平一大憾事。”

一聽張白圭都這麼說了,凌宇也不能太不懂事:“張大人,承蒙錯愛,凌宇受寵若驚。凌宇無志做官,確實有難言之隱,望大人諒解。但日後只要張大人一聲吩咐,縱使凌宇身在天涯海角,也會到張大人近前效犬馬之勞。”

“好好好,凌少俠莫要食言,他日說不定老夫真會有事要找到你。時候不早啦,你回去吧。”

凌宇默默地退出了張府,張白圭整個過程隻字未提凌瓏的事。畢竟是第一次給張白圭送這等貴重禮物,凌宇擔心凌瓏一會兒被人請出來。他甚至都想過,萬一真被“退貨”了,那凌瓏也只能給自己當妹子了。

但事實證陰,凌宇多慮了。凌宇悄悄在張府附近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也未見凌瓏的身影。

從那以後,凌宇只見過凌瓏寥寥數面,且每次見她,凌瓏都是氣色紅潤,面帶微笑。很顯然,張白圭大人甚是喜歡凌瓏妹子。

密室中。

神秘人驚呼道:“什麼?那凌宇竟然把玲瓏贖身送給張白圭了?”

“是的,大人,此事千真萬確。是咱們在張府裡的暗樁親口說的。”

“好你個齊元敬,胡忠賢倒臺了,你立馬攀上張白圭的高枝了。吩咐下去,最近咱們的生意緩一緩,不要讓那姓凌的發現了。還有,殺鄭二的兇手查到了嗎?”

“回大人,沒有,正在查。”

“實在查不到就算了,反正赤火那邊都已經解決完了。對了,汪曲最近有什麼動向嗎?”。

“聽說他又從東洋請了一幫高手過來,不日就要行動了。至於再具體的,小人就不知道了。”

“嗯,告訴汪曲,火器咱們有的是,就看他會不會用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