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凌宇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他又回到了那段與齊元敬、與隱娘一起開開心心的日子。

“凌兄弟,倭寇闖入城中劫掠錢財、屠殺百姓已不是一次兩次了,奈何我手下將士軍心渙散,城中還有奸細為倭寇通風報信,唉,真是有心殺賊卻軍無良將啊!看你本事高強,竟能徒手搏虎,我軍中正是用人之際,你留在我軍中可好?”

“大哥,你我雖為異性兄弟,幫你當屬分內之事,但說實話,我無心做官,你也不要把我的事說出去。至於這徒手搏虎的本事,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凌宇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心心念唸的是有朝一日能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年代,一旦留下擅自改變歷史,他擔心會於己不利。而且,他還發現,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自己的力氣竟然增加了不少。

雖然對凌宇無志仕途感到迷惑不解,但聽到他願意留在自己身邊還是高興萬分。齊元敬世襲登州衛指揮僉事,身邊阿諛奉承之人不在少數,但眼前的年輕人不僅不奴顏婢膝,而且性格開朗豪爽,舉止落落大方,當真有一種俠客風範,能與凌宇結為異性兄弟,真乃平生一大幸事。反觀自己手下將士,多是貪生怕死、軍紀鬆弛之輩,齊元敬不禁感到憂慮,長此以往,倭寇之亂何時得以平息?

這一日,凌宇、齊元敬、隱娘三人在城外騎馬踏青,行至一村落外,互聽人聲鼎沸,金屬碰撞之聲不絕於耳。三人大驚,難不成又有倭寇作亂不成。凌宇、齊元敬迅速將隱娘護在身後,同時抽出兵器戒備,倒是隱娘顯得不急不躁,輕輕扯著凌宇衣袖說:“凌大哥,我聽慣了齊大哥軍中軍士操練時兵器碰撞聲,我感覺前面不像是刀劍相交,更像是鐵器碰撞,刀劍聲脆,普通鐵器發悶。你再聽,他們口音都是本地人,如我所料不錯,應該是村裡人在互毆。”

聽隱娘說得頭頭是道,饒是齊元敬久在行伍也覺得自愧弗如,想不到自己竟不如一個弱女子,真是慚愧之至啊。隱娘繼續說道:“我和阿爹經常和村中人打交道,所以知道他們的脾性。咱們這的鄉下人雖然窮,但鄉黨之間都是親齊連著親齊。你看他們平時和本鄉人客客氣氣,只要有一個人和外鄉人發生衝突,兩方的親齊、鄰居、朋友都會來助陣。我和阿爹就見他們鬥過好機會呢!連縣太爺都管不了。”

“大哥,我看你還是別管了,隱娘都說了,這是人家自己家裡的事,咱們外人就別跟著摻和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嘛。再說了,就咱兩個會武功,隱娘手無縛雞之力,咱倆過去了,還不被人給打了啊?到時你還手吧,人家告你個官家欺負百姓;不還手吧,咱們不是白白捱揍嗎?”

“就你厲害,誰說我手無縛雞之力了?齊大哥,回去你就教我武功,看我不把凌大哥打趴下。”隱娘佯裝嗔怒,粉拳輕輕落在凌宇身上。

“我身為朝廷命官,豈可坐視不理,不行,我得去管管。”說罷,齊元敬打馬向前奔去,凌宇一拍腦門,無奈之下帶著隱娘也跟了上去,暗道:“真是不可救藥啊。”

三人行了不一會兒,便看到前面塵土飛揚,一群人打作一團:有的拿著鋤頭肆意揮舞,有的舉著鐵鍬望頭就拍,女人撕得披肩散發,男人打得頭破血流,有滾到一起的,有扭作一團的,有用牙咬的,有用爪撓的,說他們群魔亂舞不為過,稱他們雞飛狗跳不為奇。

齊元敬見此情景,不由得被震撼住了,這幫農民雖然打得毫無章法,但陰顯看出,本鄉人都是聚作一團,一旦有人吃虧,自己人立馬上前幫襯,可謂精誠團結,不落一人。再聯想自己軍中,平時戰陣演練無數遍,但一打起仗來不是抱頭鼠竄就是各人顧各人,沒有一點同袍情分。齊元敬冒出個大膽想法,能不能以本鄉人為基礎,成立一支嶄新的軍隊呢?想到這裡,齊元敬也不管這群人了,撥馬就打道回府。隱娘二人一頭霧水,就聽凌宇在後面喊:“唉?你又不管啦?這人是不是中邪了?妹子,咱也別管了,走!”

回到家中,齊元敬連夜擬奏摺,將自己成立新軍的想法呈報當今皇帝。考慮到沿海地區倭患遲遲得不到解決,朝廷經過一番激烈爭論後,同意了齊元敬的想法,從此這支軍隊就有了一個世人皆知的名字:齊家軍。

回憶在一點一滴湧入腦海,又突然一片一片崩碎。迷迷糊糊中,凌宇感覺有人在推他:“凌大哥,快醒醒、快醒醒,我是蕭百川啊。”凌宇睜開眼,想起身卻感到身上一陣酥麻,腦袋像灌了鉛似的抬不起來,後腦勺鑽心的疼,應該是剛才被打得。凌宇好不容易掙扎著坐起來,發現此時他和蕭百川被綁在一個黑漆漆的房間內,只有牆上一個二尺見方的窗戶灑進來一點微弱的月光,地上散落著一些稻草和柴火,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能用來逃跑的東西,凌宇心跌到了谷底,難不成今日要命喪於此?

“凌大哥,真對不住,是我輕敵了,早知我就應多帶些人進來。我怎麼也想不到,他錢不光竟然這麼猖狂,連我們錦衣衛他都敢綁,看來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指使,而且此人來頭不小。但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呢?”蕭百川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靜觀其變吧。”凌宇靜下心來,仔細思考如何脫困。當下運起縮骨功,將自己身上的繩子掙脫開來,又將蕭百川的繩子解開。蕭百川大喜:“想不到凌大哥竟然會縮骨功,這可是盜墓賊中的不傳之秘啊!你怎會這門功夫?”

凌宇一時語塞,含糊道:“以前認識一個盜墓的朋友,他教我的。”蕭百川哪有心思繼續追問,見繩索解開,便只想著如何脫困。蕭百川悄悄挪到門口,透過門縫見到兩名看守正在打瞌睡,自己和凌宇的兵器放在守衛旁邊的桌子上,當下計上心來,躡手躡腳從衣服邊緣的縫合處取出一支食指長的精細銅製管狀物,放在口中,朝著一名看守用力一吹,管中射出一枚針狀物正中目標眉心,然後對著另一人又是一針,頃刻間兩人頭一歪便倒了下去。

錦衣衛果然是裝備精良,渾身都藏有暗器。前幾日,凌宇還在感嘆蕭百川左手袖箭製作之精巧,今日見到這飛針絕技,不由暗暗佩服。兩名看守已倒,凌宇撿起地上一根較長的柴火,輕輕將守衛身上的鑰匙勾出,開啟門,二人取走自己的武器逃了出去。

蕭百川逃出後第一件事,便是從錦囊中取出一支火藥箭對天發射,火箭一出,登時在天空炸出一團絢麗火焰。此箭名為“飛翎”,是錦衣衛召集同伴、指引方向所用。飛翎一響,方圓五里之內的錦衣衛都會迅速趕來。他二人奔至前院盈財賭坊,本想大開殺戒,但沒想到早已人去屋空,錢不光和幾個手下脖頸被人用利刃割開,鮮血都快乾了,顯然已死去許久。

蕭百川二人大驚失色,凌宇見錢不光身上還插有一封信,正要上手拿,蕭百川立即制止了他:“小心信上有毒!”說罷,便小心用刀將信挑起,扯下一塊桌布,纏住雙手開啟信件,上面寫道:“念你二人錦衣衛身份,今日姑且教訓一下。若再多管閒事,錢不光就是你們的下場。”

錢不光一夥綁了我們,卻又齊齊被人滅了口,這背後之人當真是心狠手辣,但他們究竟是誰呢??

線索到這裡又斷了。

蕭百川長嘆一聲:“凌大哥,你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