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花,擼袖子,沒多久,紗窗被拆下,他又小心翼翼地抱起花,動作利落地翻身從窗戶進了房。

陸清明是從苦日子過出頭的,在遇到白熙棠前在蓋房子的工地搬了三年磚,像拆卸紗窗這種問題在他眼裡是再小不過的一件小事。

他的確沒上過幾天學,父母去世的早,村裡人也個頂個的貧困,能給他一口飯讓他活下去不錯了,哪有錢送他去讀書?

幸好他爭氣,學什麼都快,個子長得也快,九年義務教育讀完,他跟著村子裡其他的孩子一起去搬磚。

他個子最高,力氣也大,又肯吃苦,人還作風板正,很得包工頭喜歡,直接當了長工。

舊的房子蓋完,包工頭又接了恆水灣的專案,那個地方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基本生活都成問題,但錢給的多。

包工頭問他去不去,他當然去。

就是在那,他第一次遇見了白熙棠。

她在深夜敲響他暫住的簡易工房,穿著一身紅裙,像一團火一樣出現在他的面前,從此點燃了他的生命之火。

用他貧瘠的語言來形容,他從來沒見過那麼好看的女孩子,她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不,她甚至比他見過的所有花朵還要漂亮。

女孩身材嬌小,眼睛卻很大,面板又白又細,在月光下散發著比月光還要迷人的光澤。

她邊哭邊說她是迷路了,溼漉漉的大眼睛掉淚的模樣看的他人都傻住了,她是那樣美好,可他卻連給她找個擦眼淚的東西都找不到。

工地裡除了髒衣服就是臭襪子,唯一干淨的東西是他擦臉的毛巾,可因為用了一年,也掉毛褪色的不成樣子。

在那一刻,他為她的美麗而驚歎,卻也在為自己的貧瘠而自卑。

甚至因為在盛夏的夜晚,在熟睡的夢中被吵醒,他開門前還存了幾分怒火,是想發場脾氣的。

可是一看見她,他的所有脾氣都沒了,只剩下萬般柔情輾轉心頭,他甚至還有些尷尬和羞澀。

起床太急了,他連件衣服都沒穿,盛夏悶熱,他睡前為了納涼,身上只穿了一條大大咧咧的四角褲。

這實在不是一個很好的初遇,可她卻沒有嫌棄他的粗鄙,雖然看似嬌滴滴柔弱不經風,心理承受能力卻很好。

沒被他流氓一樣的形象嚇到,也沒因他窮光蛋一樣的貧瘠產生鄙夷,她只是淚汪汪地看著他,更咽問他能不能收留她一晚上。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她一個人流落到這裡,她沒地去。

雖然沒讀過幾年書,但他那時也已經十八歲,知道在夜裡把一個女人往房間裡帶不太好。

正猶豫著,旁邊的工房裡出來個男的,大大咧咧地當著她的面走到一邊解開褲子放水,回來了又對著兩人吹了聲口哨。

“小美人,那個鄉下佬窮著呢,你跟他過夜連三個票子都拿不到,不如過來找我,我給你這個數……”

那個人對著兩人一臉猥瑣笑容地晃了晃張開的手掌。

她聽到那邊的動靜了,哭的更傷心,一個勁地說自己真的是迷路了,求他收留,旁邊,那個男人又吹了聲口哨。

最終他還是讓她進了房,說是房,其實就是拿鋼板簡易搭起來的勉強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他沒有床,只在一個廢棄門板上鋪了被褥,她紅著眼對他道謝,睡在了他的被褥上,而他靠在門邊坐著,一點點地看著她,直到微薄的月光也被黑暗取締。

那是他們緣分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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