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商議和談

劉飛率都察院眾御史跪於承宣宮外慾阻止和談,但昌晟皇始終不曾開口吩咐皇侍開啟宮門召御史入宮覲見,君臣之間就這樣乾耗著。

烈日炎炎,眾御史不飲不食,就他們那老胳膊老腿的怎能扛得住,第二日午時方過,便有人昏倒在地,遵從昌晟皇吩咐一直侍奉在側的皇侍立即招呼軍士將昏倒的御史抬上車架送往太醫院,隨行皇侍親自盯著服下湯藥,待他們氣息平穩,再親自駕車由禁軍將士護送,送至各自府邸。

都察院右都御史率御史們在承宣宮跪諫,如此超乎尋常的舉動,朝中文武百官自然留意其一舉一動,每昏倒一人、抬出一人,自會有守候在宮門外的奴僕用盡各種手段打探出來,然後迅速稟報給主家。

兵部尚書郭盛說的不錯,神雀承平已久,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戰事,無論是朝堂還是百官,再或是這些官員背後的各氏族,皆無行之有效的應對之策,是強硬到底鐵血手段回擊,還是以懷柔之策消弭戰端,所有人都在暗中觀察,各方勢力皆不會過早涉足,旗幟鮮明地發出自己的觀點和聲音。

昌晟皇,神雀王朝的皇,夏族的王,比之各方勢力和朝中文武百官,所思所慮,無疑要更多。

死守羽谷,將老犯之敵殲滅於關下,說起來慷慨激昂無比暢快,可戰事一起,所涉甚多,銀錢糧草消耗是一方面,畢竟神雀多年積澱,足以承擔大軍耗損,而庫中歷年所積攢下來的軍械、軍備更無需擔憂。

問題,恰恰就出在最關鍵的人上,器物再多、銀錢再足,一切終歸都要靠人,靠軍伍將士廝殺搏命。

倘若各郡、州及諸氏族能夠同心戮力,羽谷戰事就算對峙個十年八年,也無甚大礙,神雀撐的起,恰恰就是做不到萬眾一心,戰事不止,各氏族利益遭受損失是小事,不願身在軍伍中的族中子嗣前往羽谷,戰死沙場才是關鍵。

軍戶,由來已久,自殘血夜後賢亭設立至今近五千年,延續至神雀王朝,歷經穹、玄、廉、晉、湯五朝,軍戶早已演變成軍戶氏族,胸懷家國熱血之士早已泯滅於戍邊戰事,現存者無不是貪生怕死苟且之徒,心思深沉尤擅投機鑽營,指望他們能夠捨生忘死殺敵報國,無疑於痴人說夢。

神雀德善皇在位期間,邊關戰事頻發,白骨、五羊、函谷三關屢遭強敵叩關,未及開武的朱狄臨危受命,以朱氏皇族身份親率大軍援救邊關,逢戰,無不身先士卒奮勇當先,歷經無數生死浴血奮戰多年,立下赫赫戰功,深受德善皇信任和倚重,得封靖王,領神雀軍伍大權。

朱狄貴為靖王,轄神雀軍權多年,對千瘡百孔積重難返軍戶體系自是深惡痛絕,更明晰其中利弊,知曉積弊良久當徐緩圖之,在德善皇默許和暗中支援下,說服五軍都督府諸位都督,著手改革軍戶體系,改善神雀軍伍體制,攜百戰之威徹底壓制軍戶氏族,招募遊魂假借軍戶之名補充兵力,逐步改善軍伍之中那些歪風邪氣,使得軍戶氏族在神雀軍伍中逐漸失勢,以此推動神雀軍伍變革。

德善皇薨,太子啟灃順利登基,為穩固皇權一展滿腔抱負,實現多年籌謀,為掌軍權,藉助這些積怨甚深軍戶氏族之力,逼走靖王朱狄,並順利將其幽居於王府而不得出,軍戶氏族乍然翻身,自然對軍伍中游魂一系傾力打壓,或卸甲歸隱、或遠赴邊關、或降職發配,紛紛調離權力中樞。

至此,昌晟皇看似將軍權牢牢掌控於手,卻也讓皇族朱氏靖王一脈多年苦心經營毀於一旦,更致使朱狄軍伍改變之舉,分崩離析進而流產。

軍伍,也就是都指軍系再度由軍戶氏族把控,神雀軍伍在昌晟皇默許下那是舊貌、新顏輪番登場,也幸得靖王朱狄操持多年,為神雀留下大量百戰老卒,不然羽谷戰事也不會堅持到僵持之局,初一接站便會是兵敗如山倒一敗塗地的慘烈局面。

神雀乃至夏族承平已久,既是事實亦非實事,改朝換代自古哪有順風順水的,沒有森森白骨和流血犧牲何來王朝基業,大業既定,榮華富貴迷了眼、亂了心智,蝕了刀兵、爛了盔甲,這些驍勇善戰的精兵悍將多是被自廢武功。

都指軍系養尊處優,盡享祖蔭,紙醉金迷好不快活,朝廷花費大量銀錢所打造的精良軍備,只是他們身上華麗的裝飾罷了,可真正守護神雀、守護夏族安寧的戍邊軍關呢?那完全就是兩個極端,處境悽苦不受待見。

昌晟皇對軍戶氏族是既誘之以利又暗中打壓,龐大的軍戶氏族豈會沒有防備和怨言,倘若謌克未曾攻克五羊,鐵蹄南下進犯羽谷,這所有一切便能夠依靠時間緩緩消磨,得以妥善解決。

恰恰是五羊一事脫離昌晟皇謀算,一發不可收拾,局勢漸漸超乎昌晟皇掌控,特別是謌克攻佔五羊後,劫掠成性的謌克大軍並未如他所猜定那般侵擾劫掠王、荒兩郡,反而一反常態,大軍沿官驛道一路南下,圖謀京邑攻打羽谷,打昌晟皇個措手不及。

昌晟皇在軍伍中明面上的力量,以周斌安為首眾將校勢單力薄尚未真正形成得力臂膀,戰事起,不得不倉皇迎戰,而昌晟皇對神雀軍伍徒具其表的掌控,令其處境愈加尷尬和艱難。

神雀軍伍,特別是都指軍系,軍戶氏族勢力龐大,所謂打壓也只能是壓制而不能根除,隨著羽谷戰事進展,守關將士折損數目與日俱增,尤其是在軍戶氏族知曉竊取軍功無望還有大量子嗣因此命喪羽谷,怨憤和牴觸本噴薄而發,讓人異常痛恨卻又無可奈何的小動作那是登峰造極,譬如,推遲且延長新卒招募。

兵力不濟戰事維艱,看似龐大強橫的王朝,淪為外強中乾銀樣鑞槍頭的樣子貨,中看不中用!

五日時間,承宣宮外跪諫的都察院御史已經昏倒個遍,包括右都御史劉飛在內,全都被皇侍服侍過湯藥後安全送回府中,醒來後的劉飛強撐著虛弱不堪的身體欲在翌日再度前往承宣宮跪諫,誰料,當夜劉府便迎來一位神秘的貴人,二人書房密談一個時辰,在貴人走後,劉御史當即放棄跪諫的打算。

只是,夜盡天明,這位一心為神雀、為夏族操勞大半生的劉御史,更顯蒼老,雙眉緊皺不曾舒展,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