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師門隱秘

良久的沉寂,王渾似是終於從回憶的悲痛中再次走了出來,這才繼續訴說。

“我那師父啊,真的是頑固、愚昧,愚昧至極,堂堂小宗師竟輕信無恥小人的允諾,相信他認罪服法後族人能夠逃過一劫。師父啊、師父,您希望您的妥協和身死能夠換來族人的生機,可結果呢?不僅沒能拯救族人,助紂為虐令歹人肆無忌憚,全族被誅。”

“哈哈···可笑啊、可笑,一個武者修習冠絕開元大陸的小宗師,至死都還在相信這世間禮法,認為人心至善。可被他賦予善念的那些混蛋玩意兒呢?還不是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喝瓊漿玉液、享榮華富貴,不僅未曾有半點悔意反而愈加逍遙快活自在,諾言、誓言,狗屁、都是狗屁、狗屁不是,連狗屎都不如。”

“師父如此,我那師兄更是愚鈍,查到仇家,就算有先天武者庇護又如何,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待他同我修為精進成就先天武者,殺他個痛痛快快、屠他個乾乾淨淨豈不快哉,偏偏如同師父那般相信什麼世俗禮法,妄圖依靠朝廷律法,揭露對方的陰謀,為師父及族人鳴冤平反,給予對方以制裁!”

“可笑、當真可笑,可笑的是我竟然還同意了,哈哈、哈哈······”

王渾毫無顧忌,甚至可以說是旁若無人,又哭又笑近乎癲狂,哭完、笑過,算是宣洩一二。

“十年啊,整整十年,師兄和我就因為依靠律法制裁那群該死的玩意兒,賣身於權貴,最終換來的卻只是藥郡那族的族主、大族老這兩個主犯伏法,被當街斬首,師父及族人們沉冤得以昭雪,可我不甘啊,當初闖入農山殺害師父和那些親人們的可不止這二人,還有他們的子嗣、奴僕,還有那些淪為爪牙的都指軍兵,還有那些在其中興風作浪搬弄是非的小人,只死兩人,如何能夠祭奠農山那枉死的冤魂,如何能夠平息我心中的不甘和憤怒,不夠、遠遠不夠,不夠······”

“我連夜離京,返回藥郡,連同封地堡內族人,斬殺他一族一千八百七十三口,人畜不留,那些向莊內族人舉起屠刀的都指軍兵,整整三旗,無一人逃脫懲罰,而那些個小人,更是該死,還有那兩個武者,黑白不辨是非不分助紂為虐,我先殺的就是他們,兩千九百九十四顆仇敵的頭顱,足以告慰師父在天之靈!”

“手刃仇敵,大快人心,可師兄返回農山後卻責罰我行事過於狠辣,而那武者的師門得知訊息趕至農山,師兄隨我聯手雖將強敵斬殺,師兄卻也因此重傷,傷了臟腑損了修習根基,縱然如此,你那愚鈍不堪的師父,依舊還要遵循約定,應下慎氏一族的十年之約,我自氣不過,勸師兄不必應約精心調理,最終我師兄弟二人為此大吵一架,我負氣而走離開農山,併發誓此生不入農山,終年混跡於北方各郡。”

上官陸聽師叔斷斷續續雲遮霧罩講述當年的恩恩怨怨,在解開上官陸內心迷惑的同時又增添更多的疑惑,驚詫於師公的修習境界、震驚於師父和師叔那些年的經歷、好奇於京城權貴的身份、不解於藥郡明知師公修習境界還敢於覬覦農山山莊的氏族等等,當然,最大的疑惑還是師叔為何會向他這個晚輩,講述他同師父兩人間的恩怨糾葛,何況其中還涉及太多師叔他自己的隱秘和不正之態。

關鍵是,上官陸瞭解師父的為人,似是同師叔口中的師父稍有出入,不知是當年之事對師父有所觸動而有了改變,還是···但王渾口中又有太多細節讓上官陸不得不信,這位王郡都指同知,先天圓滿境的武者,應當就是自己的師叔。

而且,如今血狼的處境令上官陸不得不認下這位師叔,虛與委蛇假意周旋也好、真情流露坦承以待也罷,這位統領兩萬餘兵馬的王郡都指同知在血狼危機解除前,也必須是他的師叔。

待事後,若他並非自己師叔,更非斗門子弟,僅憑他對斗門的瞭解和對五行修習法門的熟悉程度,上官陸必殺之,因為,這是師命!

上官陸心思百轉,起伏不定,而艱難從回憶情緒中走出來的王渾抬頭凝視著上官陸,露出哀求之色:“師侄,師叔同你說這麼多,是師叔有事相求,多年漂泊歷經滄桑,一切的一切終究還是敵不過歲月的侵蝕,師叔我已年近過百,總歸是要落葉歸根的,身為孤兒,若無師父收留教導我修習,怕是早已魂斷他鄉再世為人了,又哪來這一身的修為和機緣。”

上官陸看到了王渾眼神中的哀求,更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悲涼和苦澀,當然還有愧疚和悔恨,上官陸內心是那般迫切想答應王渾的請求,可他真的無法做出決定。

王渾這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大武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師叔,在師父確認之前,上官陸始終心存疑慮。何況,縱然他真的就是自己的師叔,上官陸作為弟子,他無權替他師父做出任何決定,再說,王渾這個尚未確認的師叔方才所言便是真相?上官陸心中同樣存疑。

上官陸的遲疑讓王渾有些著急:“師侄,可是還在質疑我的身份,我王渾究竟是不是斗門弟子?”

說話的同時,王渾身上那屬於先天圓滿境武者的氣勢再次顯露,如此重壓之下上官陸不僅渾身顫慄,就連臟腑也開始受到創傷,鮮血自嘴角溢位。

“師···師叔,不是、不是您想的那樣,五行精義乃斗門不傳之秘,何況修習五行唯有斗門才有,師侄、師侄怎敢質疑師叔的身份。”上官陸強忍著渾身劇痛,艱難解釋道。

“那你為何?”

王渾的強勢和逼迫令上官陸咋舌不已,試探性問道:“師叔,師侄無法應諾,不如等來年邊關戰事結束,師侄我給師父修書一封,等師父回信後再說,您看可否?”

王渾的反應超乎上官陸的預料,聽到上官陸同意給師父修書一封徵詢此事,表現得異常興奮,甚至起身來到上官陸身側便欲見禮:“如此多謝師侄、多謝師侄!”

“師叔、師叔,師侄怎敢承受,使不得、使不得···”

見此,上官陸慌忙起身,便欲制止王渾行禮,而王渾作為先天圓滿境武者,又豈是上官陸能夠阻攔的呢。

一場彼此謙讓的見禮後,二人再次落座,心態卻已大變,王渾是心中沉痾盡除的輕鬆和泰然,而上官陸選擇性接受這位師叔,只是內心還有些忐忑和防備罷了。

“師叔,勿怪師侄多言,就算師叔您同師父間存有分歧爭議,畢竟是自幼相伴的同門師兄弟,不至於幾十年老死不相往來吧?師叔既然想回農山,直接回去便是了,為何還要···”

“為何還要依靠師侄你來返回農山是吧!”王渾緊接著便說道,然後卻並未給出任何解釋,只是將右手攤開,先天形意舞動於掌心之間。

“五行缺土,師叔是以金、木、水、火四行成就武者!”

形意虛無縹緲,王渾也並未以意擬物,既存考校之意也是對上官陸坦承以見,而感受著王渾掌心那雄渾澎湃的四行行意,深感震撼,同時,也對這位師叔的身份再添幾分確認,五行相生相剋可自成一體迴圈不息,而修習五行精義,必須五行齊全,但有缺失,不僅修習艱難,而且隨著修習時日越久、修習境界越高,對武者自身損傷越嚴重,更甚者會導致體內行意失去控制產生暴亂,輕則經絡寸斷竅穴破裂修為盡失成為廢人,重則直接喪命。

“是啊,五行缺土!”王渾語氣中充滿悲涼,沉聲感慨,然後神色又變得非常誠懇:“五行斗門,感悟五行得以成就武者,可五行齊修者卻是鳳毛麟角,甚至說是舉世無雙僅限一人,而且感悟五行成就武者者,定然是斗門門主。而剩餘那些行意有所欠缺的斗門中人必須經門主補齊行意後方可繼續修習,你師叔我如今已經是先天圓滿境武者,尤其感到土行缺乏對修習的制約,還有對臟腑根基的損傷,倘若師叔在十年內不能解決此問題,不僅這一身修習盡失成為廢人,更有喪命的風險。”

王渾不待上官陸搭話,自顧自念道著:“因我出手斬殺那些畜生,看似是師兄責罰我出手狠毒,其實是師兄擔心我因動殺心而心性大變不利修習,師兄同我真正產生割裂是因為我瞞著師兄對慎氏一族的一位族老出手,不僅重傷於他,還讓他帶話給慎氏一族,嚴明斗門不再履行雙方之約,阻攔師兄應慎氏的十年之約,讓他能夠好好將養,蘊養損傷臟腑,不至於毀了根基。”

慎氏一族,上官陸自己也同他們有過接觸,特別是對慎估那個老妖怪更是記憶尤甚,當年在太陽山脈,也正是這位老而成妖的傢伙察覺到自己修習的是五行功法,也正是因為斗門弟子這個身份不僅沒有責罰禍禍寶地的罪責,還對他和源弟另眼相看以禮相待。

同時,上官陸也品味出他這位師叔,王渾對他的態度中為何隱有討好恭敬之意,因為他也是五行同修,也就是,若無意外,他將會是斗門下一任門主。

上官陸看王渾沒有再說的意思,於是便開口詢問道:“師叔,慎氏一族十年之約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師叔你不願師父應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