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血狼論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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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血狼論戰
上官陸深知響鼓無須重錘,重話適可而止過猶不及,對這些邊軍老卒點到為止最為合適,隨即輕言細語緩聲再次說道:“董旗總、俞旗總、竇旗總、於旗總,鐵騎薛旗總傷重傷不在,軍衛能夠依賴的如今只有你四位旗總,方才那番話既是說予你四位,更是說予我這衛正聽的,衛寨兵力不足是既定事實已無可更改,兵力匱乏卻又是衛寨不得不面臨的現狀,與其臨淵羨魚不若退而結網。”
上官陸所表現出來的坦承和真摯四人自然能夠感受得到,對於這位年歲比他們小太多的年輕衛正也有了新的認識,一閃而逝的羞愧被認真沉思所取代。
良久,董青神色猶豫,低聲說道:“江頭,我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不知是否可行?”
上官陸點頭以示鼓勵,笑著道:“但說無妨!”
“山嶽兵力不足,主要因吳科需豎堵垛口,而且為了協作長林、飛羽二旗作戰,頻繁移動盾牌,體力消耗過甚,倘若大部吳科盾牌無須移動,以闊柏英木頂住替代人力,既可節省下大量兵力,吳科盾牌是兩人或者三人輪番操控,可大幅消減士卒疲累程度,唯一的弊端便是移動吳科縮減,與之協作的長林、山嶽刀盾手、飛羽弩機作戰強度會有所增加!”暗中一直留意上官陸臉色的董青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盡皆說了出來,隨著上官陸臉上笑意漸濃,董青也是越說越是流暢。
上官陸衝著董青點點頭,卻並未發表任何意見,然後將目光轉向其他三人,笑著問道:“此舉甚佳,那你長林、飛羽、百變,可還有其他應對之策?”
竇明峰看到上官陸將目光落在他的臉上,只能回道:“江頭,今日增援箭樓的那些軟弓手當真射術不凡,足以比肩韃子了,倘若在軍衛硬弓手不足的情況下,是否可用他們彌補飛羽硬弓手不足的短缺,雖說軟弓射程遠不及硬弓,但韃子發起攻勢後,二十丈之內的殺傷足以緩解他們的攻勢。”
血狼衛寨中營地內是克託蘭及他麾下三千餘青壯的訊息只有上官陸、魏鵬、程典、劉監、姜愧和參與此事的部分四屬牙士知曉,竇明峰儘管震驚於那三百人超凡的箭術,卻怎麼也不會想到幫助他們的正是今日瘋狂攻擊衛寨的韃子。
克託蘭的存在是極其隱秘的事情,上官陸並不打算公之於眾,特別是在這個敏感時期,何況對克託蘭,上官陸還做不到完全信任,但既然竇明峰已經提出,再加上上官陸與克託蘭之間的約定,便輕聲道:“箭樓無法對韃子游騎形成壓制,倘若明日戰事韃子恢復以遊騎騎射不斷射殺守寨弟兄,又該如何?”
“這···這個?”竇明峰沒想到上官陸會提出這樣的問題,的確,今日韃子驟然發起進攻,始終未以遊騎騎射射殺寨牆上三旗士卒,而箭樓硬弓手的存在便是依仗射程優勢對遊騎形成一定壓制,緩解寨牆士卒壓力,假若箭樓上由硬弓手換成軟弓手,的確會對攻佔寨牆的韃子造成大量殺傷,卻也會使得韃子游騎肆無忌憚射殺牆上守寨士卒。
上官陸依舊一臉笑意,衝著竇明峰點頭以示鼓勵,然後看向俞平笑著問道:“俞旗總,你長林可有建議?”
“江頭,長林之威在於短兵相接近身搏殺,一寸長一寸強,但卻建於形成槍林的情況下,因此兵力多寡始終是長林旗無法逾越的鴻溝。軍械而言,投擲短矛耗損巨大,以長林現有儲備,勉力可撐十日。”俞平這位老旗總就算面對上官陸的凝視依舊面無表情緩聲回道。
山嶽、長林、飛羽、鐵蹄、百變,這衛寨五旗的別名都是上官陸所提出的,對於長林的優略長短自然一清二楚,俞平所提也是老成之言,上官陸不由點頭道:“軍衛庫內尚有一些寸餘,足以應對,稍後魏知衛便會安排將其全部送至長林。”
言畢,於二山不等上官陸目光看向他,便率先開口道:“江頭,不用點名了,我自己說吧。”
一句話,說得三位旗總滿臉笑意,就連上官陸也是忍俊不止差點笑出聲來。
於二山卻像沒事人般,自顧自說著:“血狼所撤到衛寨後,向百變增援了一些軍械和材料,所以百變目前軍械存量尚可,只是江頭你也清楚,一些百變軍械使用需特定條件,不然不僅難以奏效達到預期戰果,甚至還會傷人傷己。”
上官陸給了於狐狸一個自己體會得眼神,笑呵呵得說道:“行了,狐狸,百變那邊我心裡有數,如何使用我自會安排,不過軍議之後,你需將百變軍械庫存冊目再給我一份。”
“是,江頭!”
閒聊還在繼續,董青、俞平、竇明峰、於二山都是血狼戍邊老卒,除卻於狐狸外,董、俞平、竇三人在血狼衛寨已有多年,血狼衛寨有多少家底他們自然清楚,邊軍兵力匱乏軍械短缺是公認的事實,難道僅憑衛正一人便能解決,不會也不能,這一點他們很清楚。
四人都是邊軍老油子,上官陸在這樣的時間找他們談話的目的,他們很清楚,訴苦吐槽不過是開場白罷了,衛正瞭解旗總以便接下來的戰事中更合理安排守寨軍務,而他們,特別是對上官陸這位從天而降的信任衛正同樣也需要進一步瞭解熟悉,起碼要知曉自己以及自己麾下弟兄的性命究竟交到怎樣一個人手中。
這場苦戰之後的談話時間遠超幾人的預料,竟持續大半個時辰,可不管是上官陸還是幾位旗總,算不上收穫頗豐,但起碼,都相當滿意。
身為衛正,不說韜略如何,起碼上官陸的的確確將弟兄們的性命放在心裡。
身為旗總,其能力、品行,當得起旗總之職。
上官陸料定今日韃子不會發動夜襲,談話結束的時候便悄悄吩咐姜愧請克託蘭到衛正堂與他一敘。
上官陸、姜愧、克託蘭幾乎是前後腳同時抵達衛正堂。
克託蘭一臉恭敬,向坐在正位的上官陸見禮後先是看向姜愧,在姜愧點頭後這才緩聲道:“尊主深夜召喚,不知所為何事?”
上官陸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卻並未在意,他很清楚,克託蘭對他的恭敬是建立在姜愧的基礎上,對克託蘭而言,姜愧才是尊者,才是他可以為之付出一切,包括生命的人,因此在克託蘭坐定之後輕聲問道:“克託蘭,不知你是否瞭解今日統兵攻打我軍寨的究竟是何人,在青狼部內是何身份?”
克託蘭不假思索立即回答,只是語氣異於往常,多了一絲敬畏:“尊主,那是蕭木遙蕭王爺,乃是青狼部前狼主的長子,如今實力在青狼部內僅次於狼主扎朵兒,帳下可戰之勇有四萬。”
上官陸的震驚無以復加,看似面無表情,心裡是翻江倒海久久難以平靜,王爺,還是韃子九大金氈部之一青狼金氈部的王爺,前狼主之子,那不就是曾經的牙親王如今的毛王爺,韃子部落中真正的實權人物,要知就算灰熊金氈對血狼恨之入骨,多年來攻打血狼最多也不過一個萬夫長,何曾有王爺出現,還是一個身份相當尊貴的王爺。
上官陸艱難穩定自己情緒,避免被克託蘭發現,裝作若無其事淡聲繼續問道:“克託蘭,既然在部落中,帳下青壯包括奴隸、牛羊、草場、馬匹等皆被視為帳主個人財物,那麼我是否可這般猜測,戰事中若帳下青壯傷亡到一定程度,身為帳主是否可選擇撤離呢?”
儘管上官陸的猜測讓克託蘭感到意外,猶豫之後還是如實回道:“確如尊主所言,倘若帳下損傷過大,不僅是身份尊貴的王爺,就算是尋常夫長甚至騎長都會選擇後撤,畢竟狩獵打垛是為了掠奪,若帳下損傷太大,返回草原後便會被他人奪取原有的草場、女人、牛羊和馬匹。不過這僅限於狩獵打垛,若是汗王傳下的神諭,那麼各部必須死戰。”
上官陸精神一震眼眸發出亮光,立即問道:“如此說來,帳下青壯傷亡折損過半是否撤離便可區分戰事究竟是部落狩獵打垛還是汗王傳下神諭,對嗎?”
克託蘭:“尊主,理應如此。”
上官陸臉上是一副理應浮現的喜悅之色,暗中卻是做好戒備,眼眸中寒芒一閃而逝,看向克託蘭依舊和顏悅色的說道:“克託蘭,深夜尋你是還有一事相求,本衛麾下弟兄箭術比之爾等差之遠矣,如今你也算是我血狼中人,若值軍寨危急之時,能否調派你麾下虎狼之師助我守衛軍寨呢?”
“尊主下令,克託蘭莫不敢拖,定調派帳下最精銳之部眾,守衛軍寨。”
克託蘭眼神堅定,回答更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上官陸暗暗戒備的右手不動聲色又抽了出來,心裡的擔憂和顧慮也隨著克託蘭真誠的神色而有所消減。
上官陸神色隨之變得肅穆,看向依舊神態謙恭的克託蘭,肅聲道:“克託蘭,不管是作為你的尊者,還是這座軍寨的衛正,我上官陸絕不會虧待於你,事了之後,你克託蘭所有損失,我上官陸自會為你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