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豪紳們自己估算過,而今若要賺錢,糧價決不能低於二兩,否則就要虧掉底褲。

但浙江巡撫衙門五天前忽然發出通告,整個浙江布政司轄管之所,糧價不得超過一兩半,凡發現高價賣糧者,一律砍頭。

並且鼓勵農人檢舉,檢舉一經查實,罰沒地主富商之財重獎農人。

此法令一出,浙江富商哀鴻遍野,聯名反對,可大部分反對如泥牛入海無見蹤影。

“大家靜一靜,今日我等聚在一起,便是為了擬個章程。”吳德興說道。

忽有一人高聲道,“官府逼迫,這是讓我等商賈傾家蕩產,他們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此言一出全場肅靜,只見一錦衣玉袍的商賈振臂高呼,“吳會長,台州李員外已然給我們做出了表率,而今又有十大寶船的糧食運到了浙江,就在杭州運河碼頭。”

“到底要怎麼辦,還望吳會長定奪。”那人朗聲道。

“豐紳兄莫急,咱們這不是還在商議嗎?”吳德興勸慰道。

趙豐紳,杭州茶商,西湖龍井等名貴茶葉大多被他們趙家壟斷。

早年有同鄉想入股茶葉生意,被趙豐紳派人打斷了三條腿,扔下一句“你也配姓趙?”後不了了之。

趙家家大業大,而今江南半數茶葉生意都在他們趙家,可趙豐紳“志存高遠”並不侷限於本家生意。

早在去年趁著水災時,大肆收購糧食,賺得盆滿缽滿,可惜他並不滿足,剛過年就招呼手下夥計繼續在江南各道高價收購糧食,想著囤積居奇,大發橫財。

可天不遂人願,誰承想遇到了朱厭攜帶糧食來浙江賑災。

“吳會長,運糧寶船已在碼頭,我們再不行動可就晚了。”趙豐紳說道。

“豐紳兄,民不與官鬥,這道理你還不懂嗎?”吳德興勸說道。

操之過急,容易出紕漏,一旦被官府發現他們密謀,對所有都將是滅頂之災。

原本胡憲宗在時整頓吏治,懲罰與富商同流合汙之人,後來胡憲宗被羅教所殺,眾人興奮不已。

但沒高興兩天,趙吉真來了,手段比胡憲宗有過之而無不及,富商們叫苦連天,卻沒什麼辦法,只祈禱這位趙中丞儘快調離。

“道理什麼的趙某自然懂,可如今火燒屁股,開春糧種播下,不出兩月夏糧收割,我們囤積的糧食可就沒人要了。”

“趙某家囤積陳糧花費三十多萬兩,諸位呢?若諸位不怕,趙某明日便開倉放糧,左右也不過賠上十多萬兩銀子。”趙豐紳冷笑道。

沒人願意做出頭鳥,趙豐紳自然想挑頭,可吳德興又怕趙豐紳搶了他風頭。

又當又立,還真是好算計。

吳德興頷首微笑,“豐紳兄句句在理,不過你我均在杭州知府規制之下,貿然行事怕會惹來非議。”

“命都要沒了,何懼非議?”趙豐紳怒懟道。

不趁著春耕欺壓農人,斷了他們的生計,讓他們熬過饑荒,日後還會有誰甘當佃農?

沒了佃農,富商豪紳之家的萬頃良田誰去耕種?

泥腿子與富商豪紳天然就是對立的,泥腿子們好過了,富商豪紳自然沒好日子。

吳德興環視眾人,心中思忖著此事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