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朱由校挑起了眉,看向了黃得功。

這黃得功自從那一場遭遇戰之後,整個人就宛如換了一個性子一般,變得沉穩了起來。

再也不復之前那樣什麼事都想著要出頭去表現。

可是同樣的,黃得功的沉穩,多少也讓朱由校有點擔心,是不是有點過猶不及,畢竟當初朱由校說的話,對黃得功而言,的確很重要。

而且這一次出關,朱由校只帶上了一千京營兵,更是讓黃得功覺得,這是天啟帝對京營將士的疏遠。

所以心裡壓著一大堆事情的黃得功,自然更加歡欣不起來,跳脫不起來。

聽到黃得功主動提問,朱由校還是覺得有點意外的,可是既然能夠為自己日後的左右手解答心頭疑惑,朱由校當然不會介意。

“黃得功,你有什麼問題,說吧。”

“正好現下里,還能有一點空餘時間可以給你答疑解惑。”

朱由校話音剛落,黃得功立馬向前一步,雙目中燃起了一絲期盼,看著朱由校說道:“陛下,既然方才您說,想讓曹將軍學習呂蒙,成為關公那樣的名將,難道在陛下眼中,關公算得上是名將麼?”

“要知道,關公可是在宋朝就被移除了武廟之列!”

黃得功話音剛落,曹文詔眼中閃過了一抹錯愕,旋即,滿臉充滿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往後退了幾步,倚靠在了房門之上。

自幼閱讀三國,從小將關羽岳飛視作偶像,更是在萬曆皇帝這個皇帝推行下,認為關羽是大明忠義楷模的曹文詔,在黃得功話語落地的時候,就如同信仰被擊碎一般。

關羽居然在宋朝,就被移出了武廟?那麼本朝,武廟不復存在的當下,關公,難道就失去了正統的敕封麼?

朱由校看著黃得功,又看了看曹文詔,突然啞然失笑道:“黃得功,你這問的,可真是有意思。”

“先不說關公戰績如何,朕只說宋朝移出武廟,或者降級的那些武將中最出名的幾個,你自個品品。”

“秦武安君白起,平生大小70餘戰,沒有敗績,徹底掃平秦軍東出之路,攻入郢都,讓坐擁千里肥沃土地的大國楚,從此一蹶不振。”

“將殲滅戰,打成了藝術,昇華到了一個極高層面的武安君,居然因為宋太祖趙匡胤的一句話,就被從武廟中移出。”

“起殺已降,不武之甚,何為受享於此?”

“若是換做朕是白起,那三十萬趙軍降卒,朕也殺!”

“那可是國戰!朕留三十萬降卒作甚?說到底若不是趙買通了范雎,讓白起滅趙之計落了空,趙國,早在長平之戰後,就被滅了!”

“在有著滅國的自信情況下,那三十萬降卒如果留下,那就會成為後勤的巨大壓力,如果放了,那可是三十萬趙國戰卒精銳,放他們回去,繼續和自己搏命嗎?”

“留不可留,放不可放,加之兩國已是不死不休局面,殺之,是最好的選擇!”

聽天啟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黃得功和曹文詔,只覺得撲頭蓋臉的,都是血腥味,天啟帝居然說如果當初的長平戰場上,天啟帝是白起,那也會殺了那三十萬降卒!

殺降不詳啊!

看了看黃得功和曹文詔二人的表情,朱由校兩眼一掃,挑眉道:“在生死大戰之時,留下大規模降卒的人,要麼是豬腦子,要麼就是被所謂仁德牽絆住了手腳。”

“就比如黃得功你這一問的主角,關公。”

“華陽國志中說,關公水淹七軍後,擒獲了于禁及其麾下三萬人,因為俘獲了這三萬人,關公被仁德拖累,只得好吃好喝伺候他們,結果原本就脆弱的後勤,直接崩盤。”

“主管後勤的麋芳傅士仁供應不上,被關公訓斥,心中已懷不滿,而孫權強詞奪理說關公要奪湘關米,暗通曹操,選擇直接出兵。”

“這個理由有多可笑?湘關距離襄樊之戰的前線戰場,一來一回至少一月有餘!”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畢竟孫權,要的只是一個出兵的藉口!”

“於是孫權一到,麋芳二人選擇投降,關公親自監督修建,宛若鐵桶一般的江陵被麋芳直接送給了呂蒙。”

“要知道,麋芳可是在劉備最苦最難的時間裡,一直跟隨劉備的人,更是劉備的小舅子!”

“這樣一個人的背叛,誰能想到?”

“大後方失守,軍心不穩,久攻樊城不下,加上糧草斷絕,關公連日征戰的數萬人馬,又如何抵擋徐晃養精蓄銳帶來的四萬以上大軍?”

“盟友背棄,兩面夾擊,大勢已去,誰又能從這種局面中找出一條生路?”

黃得功面色一梗,梗著脖子看著天啟帝道:“然而陛下,這關公貪慕女色,向曹孟德強索女子,求而不得後背叛曹孟德,而且戰功平平,為何陛下會覺得關公是一代名將?”

聽著黃得功這番話,朱由校都要以為,這黃得功莫不是後世毒雞湯營銷號看多了導致被帶跑偏了的那波人穿越過來了。

但是就連方才,自己說到十六字方針的時候黃得功也沒什麼異樣,這黃得功是穿越者的可能,就極小了。

反倒是羽黑羽吹之爭,沒準大明的這個時代,也還挺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