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裔的話音剛落下,就聽見前面不遠處的宮門洞開的吱呀聲,張裔抬頭望去,是一位頗為年輕的小宦官:“張中郎將,衛軍候,陛下召見你們過去。”

張裔點點頭,領著衛弘入了內殿。

夏日的成都實在悶熱,但雙腳一邁入大殿簷下臺階的時候,衛弘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一股涼意。

衛弘恍然,這是少府的冰庫所產,只不過不是冬天採挖儲存的河冰,而是利用硝石散熱原理煉製的冰塊。

益州北部盛產硝石,這也使得巴蜀一帶的夏日冰價比較便宜,尋常的殷富之家也能用得起。

在黃衣小宦官的帶領下,張裔和衛弘跨步進了內殿。

溫度涼爽的內殿中,劉禪身著皇袍,擼起了袖子,見到了張裔領著衛弘過來行禮。

劉禪揮了揮手,立刻笑著說道:“先帝在時,常對朕說,君嗣公乃是忠厚之臣,如今父皇駕崩,舉國哀痛,朕年幼,還請君嗣公肯用心輔佐。”

張裔一臉感動地朝著劉禪揖拜道:“臣必不負先帝厚望,對陛下肝腦塗地以報也!”

劉禪揮揮手,為張裔賜座,然後目光看向了衛弘:“想來這位便是衛軍候了吧,朕就在深宮之中,亦曾聽聞衛軍候少年有成,能以一曲兵馬力挫黃元數萬叛軍,這分明就是朕大漢今日的霍驃騎啊!”

衛弘連忙長揖回道:“陛下謬讚了……”

劉禪與衛弘年紀相仿,言辭舉動卻格外老練,但是給衛弘的觀感卻是弄巧成拙。

劉禪渾然不知衛弘心中的盤算,揮了揮手讓身邊的黃衣小宦官拿來一封聖旨:“黃元之亂,益州震驚,幸有君嗣公和衛軍候立下奇功,免去了益州這一遭戰火!因此,朕加封君嗣公為關內侯,領蜀郡太守、射聲校尉。”

張裔訝然,說實話他在平定黃元的叛亂中,就是打秋風撿了個軍功,沒有想到竟會被天子如此恩賜,於是張裔站起身來,連連道謝。

劉禪稍稍側首,將目光落到了衛弘的身上:“此戰首功當屬衛軍候,朕也不能在封賞一事上吝嗇了,衛軍候進爵為關內侯,朕欲要建立一支拱衛皇城的親衛軍,衛軍候就來朕身邊做一個將軍。”

聞言,張裔最是老練,從新天子透露的聖意中,他已經明白了,這位新天子已經露出了對軍權掌控的野心了。

只是張裔更知道,大漢的這位天子陛下長這麼大,只經歷過一場戰爭。

就是助鎮東將軍趙雲成就龍膽將軍之名的長坂坡之戰!

趙子龍為救阿斗,於曹軍之中殺的七進七出!

就是這樣的陛下,真的能擔任起大漢兵權的重任嗎?

張裔不是懷疑,而是幾乎篤定這位新天子當不起大漢兵權的重任!

就拿逆魏即將動兵舉世伐蜀這事情來說。相府的密探已經在洛陽探聽到了訊息,但這位新天子卻還在成都裡勾心鬥角的收攬兵權。

張裔更關心的是,正昂公將衛弘託付給自己照顧,自己可千萬不能讓他捲入到這種朝堂傾軋當中來。

好在不用張裔咳嗽幾聲暗示,衛弘也沒多想劉禪的用心,只是單純的從自己的心意出發向劉禪請求道:“陛下,如今南中諸豪強作亂,為禍一方,臣願請兵入南中平亂!”

但很顯然,劉禪對南中一帶的事情不甚瞭解。

無論是總攬各方軍權的相府,亦或者是為皇帝耳目的尚書檯,都很默契地在新上位的皇帝陛下面前,將南中叛亂的訊息隱瞞了下來。

果然,在聽到了衛弘拒絕入新建的親衛軍擔任將軍時,劉禪的語氣中流露出一陣難以掩飾的失望:“朕就如此德薄嗎?先是紹先,然後是你,寧願外放從軍,都不願意留在朕身邊為將,朕雖為九五至尊,卻也不願當一個真的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