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清楚的記得,正值冰天雪地的寒冬臘月,照兒姨娘帶著蘭兒妹妹,被那妒婦王氏趕出了家門,身無分文,只能尋在南山裡的一戶破落屋子歇腳。

彼時的李嚴,還並非是權傾一方的犍為太守。

在龐然大物的犍為王氏面前,李嚴就是個不起眼的郡府曹吏,他需要仰仗犍為王氏一族,為他博取一條進身之階。

而李豐雖然是家中的嫡長子,但生母早亡,王氏後母待他極為苛刻。

雖然李豐有心助援照兒姨娘,但在王氏後母的監管下,他根本就找不到機會。

是啊,連昔日的父親都要在她面前假以顏色,更何況是彼時五尺之高的小小稚童呢。

染病的照兒姨娘,死在了那個冬天,是李豐差遣生母親僕將她草草埋葬了。

可就是在前年,寄身於南山裡的蘭兒妹妹卻意外失蹤了。

當地的里正說,她被徵發為運糧民,跟著陛下東征的大軍走了。

兵荒馬亂的歲月,李豐又沒官職在身,府中權柄皆被那後母王氏把握,如何能派遣人手尋蘭兒妹妹呢?

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成了李豐這些年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痛楚。

沒有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又見到了蘭兒妹妹,活生生地站在身前,安然無恙,讓他如何不欣喜呢!

思慮許久之後,大概明白了百里蘭的心意,李豐終是點點頭說道:“你與舍妹相貌頗為相似,我也與她多年未見,今日是我孟浪了,還請百里姑娘勿怪!”

百里蘭頷首,便轉回身從櫃檯上取出來幾盒糕點,遞到了李豐的面前:“李公子,這幾盒糕點嘗著不錯,你可以帶回去嘗一嘗。”

李豐下意識地接過木盒,招了招手讓李三兒端著木盒,旋即從腰帶中摸出來一塊馬蹄金,遞給了百里蘭:“不用找了。”

百里蘭十分坦然地收下了,旋即對著李豐欠身行了一禮。

李豐頷首,目光移到了衛弘的身上,卻一句話沒有說出來,便轉身帶著李三兒一行人離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李豐頓下腳步,頭也沒回地對身後說道:“在外面受了欺負,儘可以來尋我,大兄現在能護得你周全,勿要委屈了自己。”

衛弘站在百里蘭的身後,看著李豐帶著人慢慢走遠。

待人影消失,周邊又恢復市井的喧鬧聲後,衛弘回過神來,百里蘭的臉上已經滾落下了兩行淚珠。

鹿安一家四口,見到這一幕,皆是很識趣地走開了,各自忙活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衛弘伸手,替她擦拭掉淚痕,並沒有對百里蘭的過往刨根問底,而是輕聲說道:“我在滇池的時候就說了,如果有人向你討債,我替你還了,你哭什麼……”

百里蘭靠近衛弘的懷中,任他輕輕的撫拍安慰著,這時候只想起來了一個拙劣的藉口:“你想多了,我只是被風吹迷了眼睛。”

看著百里蘭手中抓著的馬蹄金,衛弘輕聲提醒道:“嗯,我信。咱們也不佔他的便宜,他們不是要辦喬遷之宴嗎,這幾日咱們就抓點緊,多做一些糕點賣給他們,賣的貴一點。”

百里蘭破涕為笑,即便衛弘說的話在旁人聽來,根本就沒有什麼笑點,但百里蘭還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