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朱安的交代,以及親自看到了青山裡簡陋的工藝生產流程。

衛弘總算是瞭解了事情的大概面貌。

他們從山林中砍伐下林木,進行簡單的粗加工之後,大部分賣給了成都來的木材商人,小部分則是由村裡手藝精湛的木匠加工成農具,售賣給附近的村民。

問及粗木售賣給成都木材商人的價格,衛弘簡直是氣得就要仰天大罵!

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賣給成都商人的木材價格,居然僅僅等同於糧價!

十年樹木,尤其是品質上乘的柘木,需要數十年的光陰才能長成可用的良材,能夠用數之不盡的用途,在任何地方都是供不應求的走俏貨。

但就是這樣可遇不可求的良材,在木材商人手中,僅僅只能換取等重的糧食。

得知到這一點的衛弘,豈能不生氣。

衛弘想了想,最先打了招呼:“日後,青山裡砍伐的木材,就不要賣給那些黑心的商賈!”

青山裡的里正朱富,早已經在自家兒子惶恐臉色上發現了端倪,不用多說,人老成精的朱富便明白,這位看上去年齡不大的小郎君,對自家從事的盜木買賣,有著絕對的生殺大權。

但衛弘言語中的“日後”,倒是讓朱富心頭吊起的緊張情緒平復下來,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往上爬道:“這是自然,小老兒代青山裡一百六十一戶人家謝過小將軍法外開恩,日後青山裡一定唯小將軍馬首是瞻!”

這話倒是提醒了衛弘,他沒有以權壓人的心思,本來想採取官方採買的形式與青山裡合作,但看這裡正的恭敬姿態,衛弘想未必不能更進一步,採取全面官方買辦的方式。

衛弘思慮著,右手習慣性的敲擊在木桌上,片刻後才開口說道:“這樣吧,青山裡民眾悉數加入山民戶籍,日後也不用擔上盜木的罪名,手藝嫻熟的工匠暫且按照軍中士卒的規格供給米糧,如何?”

衛弘這番話實在給朱富帶來了極大的震撼,他兒子成為臨邛曲的屯將,不過是帶著一里民眾盜木販賣,免於飢餓而已。

但眼前這小郎君卻許諾給他們一個安穩富貴的前程,聽上去怎能不激動呢?

於是,朱富試探著問道:“小將軍需要小老兒青山裡一干人等做什麼?”

“按照我的吩咐,籌備一些東西。”

衛弘想的是,臨邛西山上都是上好的柘木、椆木和檍木,這些都是製作弓戟戈矛主杆的最佳材料,將其囤下之後,在冶金治所內找準門路,便是一筆不菲的賺頭。

朱富自是應下此事。

既然這樁意外所得已經有了交代,還達成了相對較好的結果,衛弘當然也是樂得其見。

衛弘站起身來,今日的行程安排比較緊,上午跟著朱安進山伐薪砍柴,下午還要跟著韓能去運送薪柴和礦石。

看著衛弘離去的背影,朱富拿住了兒子朱安的臂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兒呀,為父為你謀了一個好前程啊!”

朱安疑惑,這不是自己帶回的軍候,才給青山裡一眾鄉親,尋求了一條安穩無憂的活路嗎?

朱富繼續問道:“兒呀,你可知道當初為何帶著這些人來青山裡搏條出路呢?”

談及這一點,朱安有些欽佩自家的老父親。

本來憑藉自己每年一百石的俸祿,自家在故鄉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朱富又有木匠的手藝,總之一家是吃穿不愁。

而朱家之所以聚攏流民,前來這青山裡定居,無非是帶著這些活不下去的流民,想要在這茫茫山野之中,拼出一條活路而已。

而朱富,為的就是那點鄉野名望和心中的善心罷了。

朱富看著自家的兒子,有意提醒道:“為父見識過不少人,也看得出來,你這頂頭上司並非是一位貪財之人,你一定要好好的跟著他做事。”

朱安卻問道:“不貪財?那還奪了咱們青山裡的木材買賣?”

聞言,朱富卻搖了搖頭說道:“眼睛是騙不了人的,為父看的出來,這位小將軍的眼神很純澈,為父暗示獻出錢財的時候,他卻沒有半點貪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