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弘答道:“是零,即數字中的無。”

“三,一,四,五,九,二,六……零,看上去都是一筆連寫的蝌蚪文,但怎麼會是這種排列法?“趙嬰陷入到了認知定勢的侷限中。

衛弘也沒在開口說話,這是兩種不同文明的碰撞,是一種更為先進的知識闖入了自己的認知界限。他也明白趙嬰糾結的是什麼,是數字沒有單位,就好像“4”表示四,那“40”中一個“4”和“0”連在一起,為什麼會表示是四十呢?

一旦陷入到了數學問題,若是不能解開最後的答案,誰能甘心?

算是勉強接受了這新奇數字的設定,趙嬰又指著圓周率的小數點問道:“這一點又是何意?”

衛弘耐著心解釋道:“這是小數點,用來間隔整數和小數,比如小數點後的一,就表示是十分之一,再後面的4就表示千分之四……”

趙嬰舉一反三,指著小數點後第三位的“1”問道:“那這個一就表示千分之一的意思是嗎?”

在得到衛弘的肯定後,趙嬰恍然大悟,盯著白紙上的蝌蚪文字,痴痴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種想法太妙了,不用贅述十百千萬,只要看它的位置就能知道它是多少,再用蝌蚪文數字書寫,其速十倍於文字……”

暮色已濃,看著趙嬰痴狂的樣子,樊建和一眾北宮文吏作為旁觀者,並未出言打斷,還貼心的讓人點起了燈火。

趙嬰揮了揮袖子,徑直坐在了地上,對一遍的黃喬吩咐道:“喬兒,替為師取來筆墨紙硯。”

黃喬大概是見慣了自家師父這一副如痴如狂的模樣,便在樊建的指點下,在一旁用文案將東西準備好送了過來。

趙嬰拿起筆,就趴在地上邊看蝌蚪文數字邊寫道:“這是一,豎著寫一筆。這是二,有點像鵝頸之姿。三,蚯蚓捲縮之態……對了,最前面還有一個圓圈的零……”

寫完之後,趙嬰便將手中的毛筆遞給了衛弘,道:“據你所言,應該還有其他數字式樣,請足下為我補齊。”

趙嬰十分虔誠,就像漢中五斗米教的教徒看到道門祖師那般,眼中帶著一股莫名的炙熱,衛弘接過筆,按照順序依次在他書寫的空隙中,補齊了“7”和“8”兩個數字。

“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就是將一和零結合在一起,妙哉妙哉!”趙嬰隨意丟下筆,雙手捧起紙仔細的端詳,洋洋自得,然後再一瞧衛弘的草稿紙,眉頭又擰在了一起:“那這個是什麼意思?”

衛弘見他指的是“+”號,正欲回答,卻不想肚子發出來咕嚕咕嚕的聲音,早飯還是在張府吃的,如今太陽都下山半個時辰了,早已經是飢腸轆轆了。

趙嬰也聽到了這動靜,後知後覺今日自己也才飲了幾盞茶水,只是遇到了新奇的事物,倒是忘記了這一點。

一旁樊建趁機說道:“君卿兄,勿要為難小輩了,隨我去用膳!”

趙嬰早已不復當初風輕雲淡的超俗模樣,而是說道:“還請長元為我安排一些飯食送來,今夜看來我是要留宿在此了!”

趙嬰能夠感覺的出來,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一扇寶藏的大門,如今才費力推開門縫,怎會捨得就這樣中斷。

見他如此痴迷於衛弘持有的“數甲之術”,樊建怎麼會不明白這裡面的要害,於是道:“衛弘此子明日還要隨丞相處理要事,我大漢國事為重,此時我也調動不了他啊。”

話都說到這裡了,衛弘豈能不明白樊建是在打“奇貨可居”的算盤,這兩位神仙打架,作為小鬼的衛弘自然也不會拆穿此事去觸黴頭。

趙嬰回過頭來看著他樊建,氣得鬍子都在微微抖動:“你樊長元莫不是在欺我非漢臣乎?”

樊建沉默回應,看來是預設了。

“哈哈!”見到樊建這副模樣,趙嬰卻出乎意料的不怒發笑,摸著鬍鬚說道:“罷了罷了,時也命也,看來這漢臣之命,我是逃脫不了了!”

可在一旁的黃喬聽到自家師父這般說道,卻皺起了眉頭勸解道:“師父,你能留在成都,徒兒自然是高興的,可師孃和幾位叔伯兄弟還在建鄴,若是被吳王知道此事,恐有不善。”

趙嬰低下頭來看著地上寫滿數字的紙張,決然說道:“就當昔日的趙嬰在入蜀途中死了吧,如今只多了一位蜀中漢臣,他叫……趙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