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後,終於是平復了由這則訊息所帶來的震驚,正昂公詢問王宗說道:“茲事體大,奉祖(王宗字)行蹤可有洩漏?”

王宗鄭重回道:“雍闓信使已被就地正法,宗對外稱病閉門不出,永昌郡一應事務都交給了族弟王伉處置,小心翼翼至此,那雍闓斷然不會發覺……”

正昂公點了點頭,權衡片刻終是說道:“雍闓一事牽連甚大,已非你我二人能夠處置的了,當此之時,應當稟報朝廷,派來大軍鎮守地方才是。”

王宗應了下來:“宗也正是此意,故而宗欲趕往都城報信,此行斷不能被雍闓此獠發覺才是,但北上要道味縣乃是雍闓老巢,其耳目甚多,故而前來尋正昂公求援,不知正昂公有何良計?”

正昂公沉默片刻,隨後很確定的點頭應道:“有,朝廷興建宮府之制,我已舉薦治下主簿衛弘為宮府吏,可譴他近日北上,將你夾帶其中,可躲過雍闓耳目。”

“主簿……衛弘,文吏?”王宗一臉猶疑,實在不敢將這麼重要的事交付到一位小小的文吏身上。

卻不想正昂公摸了摸自己花白的鬍鬚,坦然笑道:“奉祖有所不知也,這衛弘實乃一妙人也……這樣與你說,陛下東征失利,而衛弘便在夷陵軍中……”

如此一說,王宗臉上猶疑之色消失大半。

無他,陛下舉國之力出兵東征孫吳,卻在夷陵慘敗孫吳小將陸遜之手,七十萬大軍最後能歸還蜀中的將士百不足一,其中更不乏驍勇善戰的大將。

這名小小的文吏衛弘,能夠安然逃出夷陵死地,倒是有點門道。

……

……

“滇池城雖然偏僻一點,也沒啥新奇的地方,但好歹安全啊,這一年也待習慣了,沒有你死我活的打仗,最近能聽見夷人作亂的訊息都很少,所以太守大人你要我挪一個窩,說實話有點懶得動……”

太守府東邊不遠的一處宅院裡,剛從床榻上被叫起來的衛弘,揉著眼睛對面前的太守大人解釋道:“當然,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做郡府主簿我好歹每年能拿到六百石的俸祿,可去都城當什麼宮府吏,每年就二百石的糧食,本來就不夠花,去了都城搞不好我還要街頭賣藝餬口……”

“那是你太能瞎折騰了!”正昂公盯著面前的少年說道。

是的,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旁人大概很難想象得到,益州郡郡府的六百石主簿,居然會是這般年輕的小郎君。

衛弘順坡下驢道:“所以啊,太守大人你是知道我的,還不如把我留在你身邊折騰,搞不好過兩年我還能幫你折騰一下調回都城當個大官!”

平日裡極為嚴謹的正昂公盯著面前這近乎於耍賴的少年郎好一會兒,才怒其不爭地指責道:“你可知這宮府吏的舉薦名額有多珍貴,跟你說明白一點,你若是表現好一點,將來的成就絕對不在老夫之下!”

衛弘疑惑問道:“這很難嗎?”

正昂公氣不打一處來,很快就一巴掌拍在了衛弘的後腦勺上:“你不是一直想見諸葛丞相麼,這宮府吏換種說法,就是相府門生,這樣你總動心了吧。”

“嗯,這確實讓我有點動搖了,可是……”

未待衛弘說出猶疑的藉口,正昂公就直接打斷他:“沒有什麼可是的,明天,就明天,你就給老夫去都城!”

衛弘沉默了一會,低聲說道:“要不是知道太守大人的人品,我都要懷疑你要卸磨殺驢了。但這個時候你要趕我走,絕對不是一個好時機!”

這句話倒把正昂公氣笑了:“難不成老夫還要焚香沐浴齋戒三日,再送你不成?!”

衛弘搖了搖頭,神色也變得非常鄭重了起來:“因為我命大,這南中真有什麼天災人禍的,我能帶著太守大人活下來,權當報了太守大人對我的知遇之恩吧……”

往常的時候,覺得衛弘這小子說這些話神神叨叨的,正昂公自己也並未放在心上。可今日接到了永昌郡太守的訊息後,才發現這小子的話恐怕不是信口開河。

感受到了衛弘神色和言語中透露出來的情真意切,正昂公也放下了平日裡的架子,而是坐在了石階上,對著衛弘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可知道,老夫為何執意要送你去做宮府吏……”

衛弘又恢復了平日裡的不正經模樣:“當然是太守大人你慧眼識英才,發現了我天賦異稟!”

“或許吧……”正昂公並未否認這一點,然後解釋道:“大概是覺得滇池城太小了……而都城之內,陛下仁德寬厚、有識人之明,丞相足智多謀、能拔擢英才,你應該要去那裡看看。”